夜晚的森林总是恐怖的，因为那是不属于人类文明的另一个世界，但在层层叠叠的黑暗中，也有着盛大的聚会。
贾文丽跟着豹人姐妹，跟着大多数豹人一同走到了森林内的一片空地上，这里显然是非自然形成的广场，但经过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打磨，竟然不比临安城内的土地差，唯一缺少的是手工的造物。
“六先生呢？”贾文丽在豹人姐妹的安排下坐在一截树墩上，接过豹人姐妹递过来的干净树皮，里面是用果子酿造的天然果酒。贾文丽尝了一口就露出幸福的笑容，人类的味蕾对甜味有着天然的亲和，而这果酒能够满足她本能的需求。
豹人姐妹在贾文丽身边坐下，解释道：“六先生准备仪式。”
“哦，你叫什么名字，我叫贾文丽。”
“我们不需要名字。”
“那你们怎么区分彼此呢？”
“当然是用味道！”豹人妹妹抢着回答，豹人姐姐没有责怪妹妹，反而用手掌为她顺了顺毛发，豹人妹妹露出享受的表情，眯着眼睛蜷缩着靠在姐姐怀里。
贾文丽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手痒，试探地摸了摸豹人妹妹的毛发，发现姐妹俩没有反对，便大着胆子撸起小豹子来。
“味道吗？”贾文丽一边为豹人妹妹梳理着毛发，一边用力吸气，她分辨不出豹人味道的区别，但在豹人妹妹身上，嗅到了一种晒干的橘皮味道，“希望能记住你的味道吧。”
树林广场上，不一会儿就出现了其他兽人，有些明显比豹人矮小很多顶着鼠类的脑袋，有些则肥胖异常还有着獠牙像是野猪，最漂亮的大概是生着双翼下肢短小的鸟兽人，贾文丽从没想过竟然会有这么多智慧生物藏在人类社会之外，不过仔细想想，妖怪的传说从古至今似乎就是他们的传说。
宾客们齐聚，随着六先生和一个身形佝偻拄着拐杖的老太太出现在广场边缘，原本热闹的广场骤然安静下来，只剩下小声的窃窃私语。
老太太弓着背，脸上零星挂着一些还没完全脱落的鳞片，她的眼睛是冷血动物的竖瞳让人看了有些害怕，但她没有牙齿皱巴巴的嘴巴和那微微上翘的嘴角又让人觉得和蔼。
“规矩你还记得吧？”
“老身自然不会忘，但每一次帮忙都是铤而走险，上一次帮忙，先生还不是现在这样，但想必记得坐在这里的兽人没有八十也有五十，如今却只剩下了十几族。”
阿妈这么一说，六先生眼中多了一丝愧疚，他自然记得曾经不得不寻求兽人的帮助，结果那场旷世大战后，原本繁盛的兽人灭绝了大部分，就连阿妈的种族也只剩下了她一个，孤独而长寿的阿妈和他本人何其相似……
“不要逾越规则，那代价，我们都承受不起。”
冷冰冰的回答，随着两人坐到广场最中间的地面上，一只只兽人族群代表来到两人身边，将手中捧着的水投入广场中专门制作的凹地上，渐渐小水潭中映照出了天上的月亮，伴随着阿妈开口轻轻哼唱，广场上不同种族不同音色不同音调的兽人和声鸣唱着人类未曾听过的歌谣。
贾文丽好奇的看着四周，感觉这歌声让人莫名舒心，眼皮子也一点点沉重，在夜色下慢慢睡了过去。
广场中央，阿妈睁着眼，六先生也闭着眼，阿妈伴着歌声轻轻发出了疑问。
“未来，是否还存在？”六先生缓缓点头，阿妈露出一丝笑容。
“未来，是否有再见？”六先生轻轻摇头，阿妈的表情变得紧张起来。
未来的讯息一旦被知晓，便会成为既定的历史，因此向时空旅行者询问未来，窥探未来需要巨大的代价，阿妈必须小心地避开那些她迫切想知道的答案，用擦边的问题迂回推测未来的走向。
未来，先生不再和兽人有过交易，这意味着兽人在未来更加颓势，自从上一次人类和兽人在牧野决战，阿妈带领的这一支兽人聚落在先生的帮助下保留下了火种，如今不过数百年，人类就踏入了过去未曾踏足的地域，未来的人类恐怕更加繁荣，而他们将彻底灭族。
必须要找到办法让部族传承下去，阿妈的双眼向着不同的方向转动，她在努力思考接下来的问题该如何找到答案，对未来的窥探不得大于三，对过去的贪婪亦要节制，而像博学的时空旅行者询问古今，没办法保证导致未来发生的事情是否是因为窥探了过去的宝藏，所以每一次发问都需要深思熟虑。
“过去，兽人是否留下了武器？”六先生闻言皱起眉头，但还是点了点头。当阿妈提起武器，总让人感到不安，武器可以保卫自己，却也可以侵略他人，六先生不想回答却碍于规则只能诚实。
“过去，是否有其他兽人侥幸留存？”六先生点点头。寻求武器，寻求更多同族，这些都是不好的信号，他自然知晓未来人类科技爆发，妖怪已经成为都市传说，可如果因为他此时的回答让兽人逆转了未来，那时间线的重写将给整个D3弦造成巨大的损伤，比起他穿越前有人短暂地引发开弦奏响同其多元宇宙交流的音乐更加危险。
阿妈注意到六先生表情的凝重，知晓她正在触碰到改变未来的禁忌，这让她很开心。未来或许兽人已经灭绝，但现在兽人还存在，那么一切就有改变的可能，对于六先生这样足以完成时空旅行的伟大存在来说，或许将经历毁灭性的灾难，但对于无法感知到时间弦震的兽人来说，只是顺着历史进入未来。
“过去，兽人的遗物是否在北方以西？”
“未来，人类是否踏足了所有天空与大地？”
犀利的两个问题，六先生都给出了肯定的答案，而回答完毕，睁开的六先生忍不住被汗水浸入了眼睛，他死死盯着对面盘坐在地上，尾巴卷起已经失去了作用的老蜥蜴人，希望从她眼中看出她的打算，但除了充满希望的笑意六先生看不到其他。
“仪式完成，那么就让孩子们去寻找六先生要找的人吧！”
月色下，小水塘中，随着夜风吹拂，月亮的投影同六先生凝重的表情以及阿妈开心的笑容一同变得扭曲破碎，涟漪一层一层将两人的表情搅碎，未来不可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