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醒来之后没有听见关于侍卫乐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什么的破事儿,这才放心下来。
“今日弹琴却用心许多。”皇帝坐在那里,好像在冲着我微微笑,却没看见我没看他。
我认认真真的盯着琴弦,手指翻飞,却又分神想着还有几天过年,想着你到底要给我看什么,手指一拂又乱了琴音。
可惜皇帝刚夸过我,就又出了岔子,真是让他这张脸往哪儿搁。
“罢了,乐你先下去吧,朕想一个人待会儿。”皇帝终于摆手让我下去。
后来直到年三十他都没有再召过我,我一个人在屋里把上次他让写的曲子写完,你又时常来陪我,倒也乐得。
“阿乐阿乐快出来,”你在我窗下唤我,“上次说要给你看的东西,我带你去看。”
我十分有兴趣的去了,你牵着我,一直走到宫中伶人李仙仙的院子里。
我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视线里便飘然现出一抹暖黄的光,我仔细去看,一盏长明灯慢慢飘起来。
紧接着一盏,两盏,……我一一数过,足足五十盏长明灯飞在天上,就像是深黑的夜里一只又一只的萤火,融融光芒映着你融融的笑容。
“好看吗?”你看着我。我说好看,好看得就像你一样,不过后半句我没有说出口。
“阿乐。”你突然唤我,我笑眯眯地转过头看着你。
你上前,把我抱在怀里,我的脸“腾”的一下烧着了。
“玉玉玉,你你,你干嘛?”嗅着你身上青松的味道,紧张得都结巴了,但也没想推开你。
你说:“阿乐,我等这天,等了好久。”
我不解,你又说:“皇上他,对你有意。”
我看出来了。我心里想。
“可是,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我抬头问你,却被你一个手掌柔柔地按回去:“我自知争不过皇上,只好先下手为强了。”
我抿抿唇笑了,原来你一直对我这么上心。
可是,你怎会争不过皇帝呢?你在我心里的分量,比皇帝重得多。
“你匆匆忙忙地对我说这些,原来只是为了先下手为强?”我又挣扎着抬头,这次你却没有再把我按回去,静静地不说话。
正在我以为你不会再说什么的时候你却开了口:“皇上同我说过,想纳你做妃子。”
我惊讶的脱离你的怀抱,我想我的眼里一定装满了不可思议和舍不得。
“可是。皇上从未说过。”
“他不说,又不是在告诉你他没有这个心思。”
我的肩膀还是塌了下来:“我会应对的。”
你看着我,有些心疼:“我知道,太让你为难了。”我对你展现出尽量柔和安慰的笑容,说:“放心好了。”你犹疑着点点头。
看你对刚才话题不甚热衷的样子,我于是转了个话题问你:“怎么来这儿?”
你说:“因为李仙仙的院子是一众伶人里最大的。”
咳,也不知道仙仙对此作何感想。
我不知怎的染了风寒,第二日便发起烧来,有心让住我隔壁的玉燕去叫你,结果她回来告诉我说你今日当值,没法来,于是我估摸着皇帝陛下要来了。
事实证明我猜的果然不错,不仅皇上来了,你也来了。
彼时皇上坐在我床边,你站在他身后不过五步,我一边假笑着往后退,一边看着你。
谁知他突然挥了挥手,你们一众随从便退到门外,“听候差遣”了。
我面前皇帝温润如玉地笑着,端起床边柜子上的粥,仔细的搅拌吹凉,送到我嘴边,说:“我小的时候,嬷嬷就是这么伺候我的。”
他居然不自称朕,他居然不自称朕!
“皇上,乐毕竟是外人,又怎能得此殊荣,”我慌忙躲开,“何况皇上贵为九五之尊,又怎么可以劳烦陛下为阿乐一个奴婢劳动?”
皇帝黯然地放下碗,声音里带着自嘲的低笑:“果然……”
果然?果然什么?果然我真的不会属于他?
他站起身捋捋衣服,行将门口回头望了我一眼,还是转身离开了,只是我看那背影带上了几分孤寂。
“抱歉。”我低低的开口,可他已走出老远。
下午的时候你到我这里来,居然也端了碗粥。
“阿乐,皇上说什么了?”把粥吹凉送到我嘴边,问我。
我当时正神游着,半晌没回答你。
“阿乐。”
“嗯?”我惊醒。
你不急不慌地又问一遍:“皇上说什么了?”
我出神地盯着窗外枯枝:“没说什么。”说完又回过神来:“怎么?”“唔,没什么,只是皇上回去以后心情不是很好。”
我眼皮沉沉的,直想睡觉,你摸了摸我的额头,又给我掖好被子,这才出去。
没多久我便睡死过去,自然也没注意你出去以后碰上了皇帝。
直到风寒好了很久以后我才得皇帝召见。
已春归大地,冬日的寂寥被盛开的百花掩盖,看不出这里曾经冬季驻足。
“乐,你还好吗?”皇帝坐在他惯常的位置,居高临下地望着我,眼底却无限温柔。
“嗯,谢皇上关心。”我看他一眼,若无其事地继续弹琴,能感觉到皇帝的脸色黯了下来。
“呵呵……呵呵呵呵……阿乐,阿乐……”皇帝好像没法承受了,撑着额头低低地笑开了。
我听着他苦涩笑声,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儿。
“玉人。”我刚放下琴便扑进你的怀里,眼泪止不住地流,而你轻轻顺着我的背,歉意地说:“抱歉,是我让你为难了。”“没有,”我摇摇头,“哪天我自己去和他说清楚就好了。”
我虽这样回应你,其实心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