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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骆驼

大概会语无伦次吧。

程晓看着重新迈动脚步的姐姐,回忆着见到她尸体时的状态,越发感到心酸。

事发现场,程晓没有来过。

他和姐姐在不同的城市生活。

他得知噩耗后见到的,已经是躺在棺材中的姐姐。那时候已经是姐姐去世的第三天傍晚。

整个葬礼的经过,他甚至都记不太清了。

程晓以为自己会因最后一位同辈亲人的死去而哭得昏天黑地,可他没有。

只是一直在发呆、顺便让泪水打湿脸庞而已。

悲伤到了极致,反而变得冷静。

那股情绪压抑在心里,许久都未散去。

从见到她尸体的刹那起,心里便有什么东西彻底粉碎、永远消散得一干二净。

……大概是因为,已经没有人能寄托他记忆中那段同辈人从小到大共同生活的珍贵记忆了吧。

姐姐、大哥二哥,以及很小就夭折的妹妹……

他们都走了,只剩下自己。

这一刻终于还是来了。

带着巨大的压力和悲伤……

意识到它的刹那,程晓只觉得喘不过气。

接二连三的打击,只差最后那么一点,便能打破他刻意维持的平静,带来洪水山崩般的崩溃。

姐姐的尸体被父母送回了老宅,程晓没跟着一起回去。

那不仅仅是因为对祖宅的反感和耽误学业的顾虑……更是因为无法再承受一次下葬的经历了。

他怕到了那里后,还勉强撑住内心的那层外壳会彻底破裂。

其实程晓一直觉得,如果自己最后的两位亲人都相继去世,那自己就真的要崩溃了。

从此再没有熟悉的家人,没人了解这诅咒之重,也没人再可以倾述。

他会真的彻底变成孤身一人。

绝望的孤独感和压迫感,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自己该如何坚持下去?

然而,他想错了。

当然撑得下去。

没什么撑不住的。

只要还活着,还能喘气,还能思考……

那就挺得住。

人类的适应性是很强大的。

自己承担重压的能力,让程晓都没料到。

父母相继死去以后,程晓察觉接受这一切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困难。

只是情绪在泪水的海洋中动荡不已罢了,生活还得继续。

事情真发生以前,他一直觉得自己失去最后的亲人时,会摧毁心中最后一层保护壳,会因这最后一根稻草而不堪重负的倒下。

可是一切到来后,就自然而然扛得住了。

意识到自己毫无退路、孑然一身时,会不可思议的瞬间变得强大、成熟起来。

骆驼也发现,多加一根稻草还不足以彻底将其压垮。

……除非再来一根稻草。

可它在哪呢?

程晓很清楚,不会有下一根稻草了。

因为自己的死亡将至。

这匹“心灵”的骆驼最终不会因背上的重担而垮掉、倒下。

“它”会走到生命的尽头,然后站着死去。

可程晓知道,他不希望看到这一切。

原本,程家人像一个驼队,缓缓前行。中途不断有骆驼走到了生命的尽头而死去,其它骆驼就要背起它的行李为其分担失落的重量。

他……不想成为孤身走到最后的那匹骆驼。

他更想死在前面,这样不至于死前如此孤独,又负担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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