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九手定睛一看,是一个黑衣蒙面的汉子,身长七尺有余,膀大腰圆,手里捏着一把四尺的亮面钢刀。切口上有些地方已经卷刃,还有几处缺口,甚至还有点肉沫挂在上面。
“嘿嘿,小子你刚才说你找到了什么?”蒙面汉子桀桀怪笑。
听蒙面人的口音应该就是刚才那伙人中的黄姓大哥。段九手紧握墨剑往后退了几步,警惕地望了望客栈大门那个方向,发现并没有其他人跟来。
“我就说我的令牌怎么找不到了呢,真是粗心大意啊,哈哈哈哈。”黄姓汉子一步一步靠近段九手,看来杀人灭口在所难免。“诶,小伙子你别怪我,要怪就怪你真的不走运,大雨天外面乱跑什么。”
段九手看着黄姓汉子一点一点地逼近,却意外的没有慌张。他把令牌藏进怀里后,两脚撑开弓着腰身,右手按着剑柄像是随时拔剑暴起。笠帽下被遮挡的面容有一丝坚毅的冷峻,那双往日平平无奇的眼睛居然幽幽的透着碧绿色的光芒!
这个一无是处的烂赌鬼,此时周身环绕着可怖的气势,如果南开泰和谭付远在场的话一定会大吃一惊。
黄姓汉子看到段九手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既没有跪地求饶,也没有惊慌失措地夺路而逃,反而拿腔作势的和自己对峙起来,心里也不由的犯了嘀咕。
这小子手中的长剑明显不是寻常货色,莫非真是个高手?桃花镇现在局势复杂,有江湖好手出现在这里也不是没有可能。
“嘿!好小子不错啊!老子是通州‘斩水刀’黄正奇,快快报上你的名号来,免得和这里躺在地上的人一样,做了个无名鬼去投胎!”黄姓大汉把脸上的黑布一把扯下,早就觉得这劳什子碍事。
黄正奇约莫四十多岁,生得塌鼻阔嘴,满脸的络腮胡子,杂乱无章,看样子从不清理。发黄的大门牙其中有一颗断了一截,样子特别邋遢秽眼。是一副蛮横莽撞的面相。
通州“斩水刀”?这个人不是死了么?
原来这个黄正奇原本是通州一屠户,生性好色。有一日居然兽性大发,夜闯民宅,不仅强暴了屋内的有夫之妇,还顺手杀了这一家四口,端的是罪恶滔天,恶贯满盈。
官府缉拿之下,黄正奇成功逃逸后,做了通州响马。和马贼头头学了一手快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并且还恬不知耻的自封“斩水刀”。凭借着这手快刀和残忍的性格,黄正奇是危害乡里无恶不作,在南梁都轰动了一阵子。
然而势有尽时,终于有一年这些马匪被官府出重兵剿灭,黄正奇也被擒拿后斩首示众。但是万万没想到这人不仅没有死,而且替禄双全做起事来,现在出现在段九手面前。
黄正奇扯掉面纱自报家门,一方面天性蛮横莽撞,身上又被大雨淋透,受不了面布粘黏在脸上的潮湿,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敲山震虎。黄正奇拿不准段九手的高低,但是有一点肯定的就是,今晚一定要取了段九手的性命。
所以暴露自己倒显得无足轻重了。
段九手原本就怒火中烧,发现一客栈的人死得过于惨烈后,更是不能自已。刚才在外面看见他们四五个人同行,自知不敌,现在就黄正奇一人回来寻找失物,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哪管他是死人还是活人,什么“斩水刀”还是“斩火刀”都与段九手无关。
段九手冷峻的外表下,是一颗急于斩杀黄正奇的心。他完全忘记了自己习武尚浅,而且从未与人交手。
“臭小子问你话呢!你是什么人?敢在这儿替这些废物收尸?!”黄正奇用手指着段九手的脑袋,因为碎了一颗门牙,说话时走风漏气的口水四溅。
段九手怒极反笑,“哈哈哈哈,你是什么狗屁东西!也配问爷爷的名号?世人皆知通州斩水刀不过是个不入流的马贼,在爷爷看来你这种狗贼还是当个孤魂野鬼的好!”
“你!”黄正奇感觉自己受到奇耻大辱,自己虽然不是什么有名的角色,但普通人听到“斩水刀”三个字,少不了谈虎色变,胆战心惊。他一辈子最怕听见别人喊他“屠户”和“马贼”,所以自己才编了一个斩水刀的名号,这会儿被段九手拆穿,脸色早已憋成了绛紫色,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气得浑身颤抖。
这是机会!段九手冷静地分析过现在的处境。就凭自己现在的实力,正面交手恐怕会落得客栈人们的悲惨下场。短短几句就成功地激怒了黄正奇,让他露出破绽是段九手都没有想到的意外收获。
青云剑法的起手三式,拔刀式最让段九手记忆深刻。谭付远当时干净利落地姿态,给段九手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说起来这手拔刀式和白渡水一剑削断禄寿的鬼头大刀的招式有异曲同工之妙,核心都是疾如闪电,势出奔雷。
段九手眼神碧光闪烁,屏气凝神,客栈外面雨滴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嗒嗒嗒。。。。”
“死!”
段九手一声大喝,双脚蹬地如一支利箭射了出去。这段时间的跑步、站马让段九手对力量和呼吸的把握有了深刻的了解,此刻突然暴起杀人,迅如闪电,毫无征兆!比起当初禄寿偷袭白渡水,尚且凶险三分。
只见段九手按在剑柄的右手青筋隆起,腾在半空中仓朗朗快速拔出长剑,瞄着黄正奇的脖颈顺势切去。这一剑夹风带势,隐有破空之音。
“啊!”
一时间,鲜血四溅,客栈里回荡着黄正奇的凄厉的惨叫声,屋外的瓢泼大雨都没有把声音完全掩盖住。段九手跳过黄正奇身后,收剑入鞘一气呵成。
不好。段九手皱着眉头心中暗道。
“死。。。。死小子,居然偷袭。啊!老子一定要宰了你,把你千刀万剐,切成肉沫!”黄正奇转过身,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如流水,身上的黑衣染满了鲜血和雨水混合在一处。左手死死地按住早就空空如也的右边臂膀,仍然阻止不了血液从身体里流逝。
地上赫然滚落一支握着钢刀的手臂,毫无生气的躺在地板上,时不时抽动一下,极为可怖。
段九手叹了口气。
这一剑没有让黄正奇魂归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