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嘱咐你的事,你都明白了?”
“陛下放心,交给微臣来办。”
……
(十日之后)
“浙远,发什么呆?你可休想偷懒!”一个懒惰的声音响彻在江浙远的耳旁,但是没有把江浙远从思绪中拉回来。
江浙远盯着溪流映射出来的自己,只看见一张黯淡无光的面容。
江浙远旁边的男孩看见他没有反应,又叫到:“哎呀,你怎么回事?干活呀干活,昨天我都分担了你好多事情,今天别想再让我帮你。”
江浙远这才回过神来,斜视了一下旁边的男孩,叹了一口气,又开始把水桶放入溪流中盛水。
“你还不乐意了?我可懒得管你了,走了。”男孩已经盛满了五大桶水,他想一下子带走两桶,奈何发现自己抱不动。那桶比他的腰都粗。他只好双手抱起一桶,缓缓离去。
那个男孩叫“小虎”,大概是江浙远在这里唯一的“朋友”了吧。朋友,或许算不上,但好歹可以聊上几句。这几天也是小虎处处帮着江浙远,江浙远虽然嘴上没有道谢,但心里都还是记着的。
自运输队遭劫后,江浙远也不知道该逃去哪,只能在这树林里瞎转。树林没走出去,却遇上了另一个霸王。江浙远被他的奴隶同胞们抓获,才得知他们自封了一个“王”,叫什么虎林王。事实上,虎林王也是一个奴隶,现在是这群奴隶的“首领”……不能再叫奴隶了,曾经是奴隶。那群人把江浙远抓住后,便强迫他加入了他们。总之,这群人是打算下半生就在这虎林里度日了。每个人都无需再被士兵、老爷们奴役,或许也没什么不好。
江浙远心里暗数着,虎林王统领的人真不少,好多运输队的奴隶都在追随着他。运输队那场战役伤亡的大多数是灵囿城来的士兵,大部分奴隶都逃走了,然后逃走的奴隶大部分都去追随虎林王了。
江浙远被抓后,并没有丝毫反抗,反而抱有一丝期待——江独夕会在这里吗?江浙远在这奴隶群里转悠了好几天,始终都没有看到江独夕,也没有一个人听说过江独夕、见过江独夕。
江独夕,真的已经……
江浙远又想起,那个懦弱的自己,那个逃窜的自己,那个可悲的自己。
也许,如果当时他没有逃,他就可以找到江独夕;也许,如果当时他再坚持一会,此时江独夕还能在他的身旁陪他聊天;也许,他能再像个男人一样,江独夕就不会……
同样是身陷危境,江独夕会义无反顾地站出来,挡在江浙远的面前;而江浙远自己,却在一个比自己小的女孩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一个人逃走。
“窝囊废,窝囊废!”江浙远大声吼道,说着便一拳狠狠地打在自己的脸颊上。嘴角,缓缓溢出血液,同时沾在自己的拳头上。
江浙远的大叫引起了旁边干活的几个人的注意,几个中年男子对江浙远指指点点,小声议论起他。
江独夕那夕阳下的笑容,再一次浮现在江浙远的眼旁,仿佛,她还在他的旁边。
他曾经和江独夕一起约定,到了宛丘城后便逃离军队,逃离这被奴役的生活……如今,是谁违了约定呢……
宛丘城……宛丘城……宛丘城!
如果江独夕还活着,她会去哪呢?
宛丘城!
江浙远猛然震了一下。江独夕还有没有可能活着?也许,还有一丝希望。
江浙远开始回忆起来,那天晚上看见的敌军,他们装备精良,动作敏捷,手起刀落……不可能是盗贼,他们应该是王朝军队。但是灵囿城的护送军也是王朝军队,只不过是灵囿城的官军而已。什么样的军队敢袭击灵囿城的正规军呢?不可能是灵囿城自己派出的军队,灵囿城不可能损害自己的兵力。
灵囿城是距离王都最近的城池,虎林是灵囿城于宛丘城之间的树林,位置距离宛丘城最近。若是其他城池派兵来袭击运输队,那要行军很长一段距离,想想都不太可能。
也就是说,那支军队八成是宛丘城的军队。至于宛丘城军队为何要袭击灵囿城军队……莫非是天下已乱?
管他呢!这天下这么动荡,又不干江浙远何事。如果,江独夕没有死,如果她被宛丘城士兵俘虏,那应该会送去宛丘城才对……如果江独夕没有被俘虏,那她无处可去,也应该会想办法去宛丘城。
宛丘城!去宛丘城,或许可以找到江独夕!
可是,万一江独夕已经死了呢?是的,江独夕或许已经死在了前几日的烈火中;或者江独夕没有死在战场上,但是第二天还是被士兵抓住,死在士兵手上;或者她没有被士兵抓住,饿死在了树林里;或者她被俘虏了,有些什么缘故让她死在了去宛丘城的路上……太多太多的或许,太渺小的希望。
江浙远不想思考什么万一,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江浙远都想再试试,去找江独夕。
“喂,不是吧,你还在发愣……”小虎懒洋洋的声音又响起了。
江浙远突然转过头看向小虎,小虎差点被吓到。“小虎,过来!”
小虎一脸疑惑,缓缓走到江浙远士兵,蹲了下来。“你又犯癫痫了?”
“胡说什么,我何时犯过癫痫?”江浙远驳道,只见小虎嬉皮笑脸地看着他。
“哎呀,你嘴怎么了?”小虎注意到了江浙远嘴角的血痕。
江浙远清了清嗓子,说道:“你有没有兴趣离开这儿?”
小虎有些疑惑:“离开这儿?你想吃饭了?大王说了,不干完活不准吃饭。再说咱的吃的也没那么……”
“不是,我的意思是离开这片树林,去宛丘城!”江浙远小声叫到。
小虎有些被他的话惊到,说:“你还说你没犯癫痫。”
“我们在这里,还不是被那个什么虎林王奴役着。”江浙远小声说道。
“没有啊,我觉得挺好的,起码比在灵囿城的时候好。”
“那虎林王整天什么活都不干,野猪都是我们这些小喽啰打的,水也是我们这些人打的,他整天吃喝享乐,为何?他和我们一样以前都是奴隶,为什么我们要拼死拼活地供着他?”江浙远试图说服小虎。
“可……再怎么说他也比军官强,他给我们分吃的,好歹我不会饿死……”
“吃的就是我们搞来的,怎么成他分给我们的了?”江浙远反问道。
“你说得也没错……”小虎若有所思道,然后又半开玩笑地说:“那你想怎么样,难不成你来当虎林王?”
“不是,我是说我们离开这里,我们别当那什么虎林王的下人了,我们去宛丘城。”
小虎用看异兽的眼神看着江浙远。
“去宛丘城,我们能过得更好!起码比在这树林里当野人强。”江浙远不放弃地说道。
“你倒说说,宛丘城哪好了?”
“比如……我们可以在宛丘城赚钱,开一家店铺,做什么都行,安稳地过平常人的生活,就像宛丘城里的人一样。”
“当乞丐才差不多吧。”小虎白了江浙远一眼。
江浙远瞥了撇嘴,他知道自己是不能说服小虎了。
“好,那我自己去。”江浙远起身说道。
“你这就是癫痫犯了,说什么胡话!”小虎也站了起来。
“我没说胡话,你也不用管我。”江浙远略有气愤地说道,“既然你不与我同道,那我们就此分道扬镳吧。”
“你觉得你能活着走出树林吗?怕是你连宛丘城在哪都找不到吧!”小虎也不服气,对他说道。
“我就不该告诉你,我就该刚刚自己一个人一走了之!”
“呵,我打赌,你走不了几里,就灰溜溜地跑回来了,你信不信?”小虎笑道。
“你……”江浙远还没说什么,就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喂,咱们快过去看看,好像抓了一个老头,还有几个小孩!”
“快快快,去瞅一眼,好像说要处决他们……”
“走走走……”
他们附近的人都走光了,都跑向前方,看什么热闹去了。
小虎眺望了一眼,用好奇的语气说道:“处决老头?走?咱们去看看?”
江浙远没有说话,但是也向那个方向看去。
“得了,你要走,也等咱们看完热闹再走吧……你好歹吃完午饭吧……”小虎没等江浙远,直接跑向人们拥去的那个方向。
处决老头?还有几个小孩?江浙远感觉不太好,发生了什么?
江浙远见着远去的小虎,叹了一口气,摇摇头,也朝那个方向跑去。罢了,急也不急这一时。
……
在人群之中,江浙远扶着树干,看着跪在泥土里的一个老人,他满头白发,胡须斑白,双手被绳子束缚在后边,一副极其狼狈的模样。他的旁边,跪着三个很小的男孩,大概只有五六岁的样子,双手也被束缚着。
老人和男孩们与这里的人最大的区别就是,老人穿着绣满花纹图案的衣裳,穿着精致的鞋子,他的手上还戴着一个镯子;其他三个男孩也是如此。很奇怪,为什么碧空林里会有这样的人。但是望眼围观的人群,一个个都是粗布短衣,脸庞也不怎么干净——毕竟他们前几天还是奴隶。
几个男孩大哭了起来,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
老人和男孩的面前站着的是一个中年男子,他便是所谓的虎林王。只见虎林王一脸嘲讽般的笑容,看着跪在地上的老人和小孩。反差的是,我们的大王穿的还没有那个老头干净——虎林王穿的也是粗布短衣。
虎林王拍了拍手,人们都安静了下来,只有男孩的哭声。
“我的子民们,看看我们抓到了什么!”虎林王大笑着说道。
所有人都在注视着被绑着跪在地上的那个老头和三个男孩。不知怎么的,江浙远有些紧张。
虎林王指了指一个人群中的壮汉,大声说道:“你来给大家讲讲。”
壮汉恭敬地走向前来,先向虎林王行了一个非常难看的礼,然后转向人群,大声喊道:“我们几个打猎的,在距这里几里外,很长时间都没有看到猎物,本来准备回来,我们突然发现有一个大大的木屋,我们进去以后,就抓住了这几个人!”
“各位,木屋里面,有陶瓷瓶,有珠宝,有酒,有各种各样的吃的。因为东西太多了,我们几个人带不回来。”壮汉说着说着,另一个壮汉给他递过来一个麻袋,他便将手伸进去。然后,他掏出了一串珠宝!围观的人们有些惊呼了起来。
“很好,你们做得好!本王一定重赏!”虎林王大笑道,“本王现在还没有宫殿,现在看来,找到好去处了。子民们,收拾东西,我们都去他们发现的那个地方!”
“至于这几个家伙……”虎林王冷笑着说道,“给我烧死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