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土地,沙沙声作响。这是唯一一条的林间小路,其实也不能说是路,但是毕竟没有长草,可以看做是路。
江浙远看着那辆唯一马车远去,思绪凝结在视野的尽头。
“那辆车一定是去宛丘的。”小虎悠悠地在江浙远一旁说道。
“那又怎样,我们总不能去搭车吧……我们现在这样子能吓死他们。”江浙远边走边说道。
“嗯……”小虎摸摸下巴,“至少,我们路找对了。”
“少说点话,也省点力气。”江浙远有些不耐烦道。
“一路上你都少话,把我给闷死了。”小虎瞥了一眼江浙远,但是江浙远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专心走着自己的路。
“你把我拉上去宛丘,最后连理都不理我一下,我可后悔了。”小虎说道。
江浙远依然没有说什么,只是专注地走路。
这两个小子,在虎林绕了很长时间,也不知道是否走对了方向。在这莽莽林海之中,就连商队也经常迷路,更何况是两个身无分文的流浪小子。不过,也许这就成了他们的优势。一路走来,他们只需要担心虎林王派出的手下,无需担心什么盗贼之类的,毕竟他们身上除了那件粗布短衣以外也没有什么好盗的。而走了这么长时间,虎林王的手下已经完全看不到踪影。小虎断定他们已经放弃了,他们不可能为了两个臭小子大费周章。
他们发现这虎林比他们想象地要复杂的多,一方面虎林一望无际,活生生的就是一座绿色迷宫;但另一方面,偶尔会听到马蹄声,说明虎林也并不是荒无人烟之地。回念一想,虎林王要统治虎林的念想肯定要破灭了,只要从这里经过一支稍微精良一点的部队,那虎林王手下的“士兵”就遭殃了。所谓虎林王,最多也就是盘踞在虎林里面的一群贼人帮派了。
他们在走得过程中,又经过前几日战争的遗迹战场,也就是运输队被劫之地。小虎毫不避讳,甚至感到有些庆幸,就是因为那一场战役,他才像其他奴隶一样获得了自由;但是江浙远却坚决要绕路走,也许在江浙远心中,那是象征着自己懦弱的地方。同时,江浙远在那里丢掉了那个女孩,那个他心念的女孩。
江浙远不知道他对于江独夕到底抱着什么样的感情。是她不怕刀刃地前来救自己而产生的感激?还是因她夕阳下动人笑容的而产生心悸?江浙远不知道,也没有再去想。他一次次地在心中祈祷着,向着天神祈祷,希望江独夕可以活着。只要她还活着,江浙远宁愿再做三世奴隶。江浙远在祈求的同时还向天神抱怨,为何世间如此不公?人们都说天神是万能的,天神会不会注意到这个森林中的小子的愿望?这个世界上的人总是在自己没有出路的时候祈求天神,如果天神真的聆听了每个人的愿望,那天神未免也太闲了。
但是为了去宛丘城,他们必须要顺着之前运输队的线路最为保险,否则还会拉大行程时间。于是,两人最终还是穿过了战场遗迹。小虎和江浙远永远也忘不掉那可怕的场景:血腥气味弥漫空气,败枝残树旁满是血染成的红色,有些人的尸体已经腐烂,暴露在阳光下的躯体长满恶心的虫子……小虎几度想要呕吐出来。
不过,两个人也算没有白走一趟。他们都找到了一些遗物,小虎本来拿起一把长剑,但是这样走路太费力,小虎只好像江浙远一样佩戴了一把小刀。虽然极其让人反胃,但是他们也不得不去扒尸体上的东西。很多尸体的衣服、配饰都被扒光,想必早就有人扒过了。江浙远最终只是顺了一把小刀和一双有些大的战靴;小虎一直慢慢的找,竟然从草丛中一具军官的尸体上找到了一个玉佩,想必一定价值不菲,正好到宛丘城可以卖了去换钱。
之后,顺着运输队原本路线,两人继续赶路,争取要早点到达宛丘。在这种野外,每度过一个晚上都很危险。昨天晚上两人仿佛还听到了某种野兽的低吼,但也分不清是什么,两人都爬到树上勉强睡了一觉。天刚刚亮便继续赶路。
江浙远就这样,走着,走着,不管是脚底磨出多大的血痕。江琉璃,是支撑他走下去的理由。
如果最后找不到江独夕……那……
江浙远不敢想。
……
此时此刻,宛丘城内的赵家面馆前,还进行着一场道别。赵启周围围着一群人,一群给他送别的人。
“哥,你在外边要是敢受伤,我就咬死你!”赵蕊殷一边隔着一层厚厚的盔甲抱着赵启,一边赌气般地说道。
“那我在外边大难不死,回来还要被你咬死不成?”赵启用手轻拍赵蕊殷的背,一边说道。
“哎呀,蕊殷是舍不得启哥啊。”小油条在一旁插嘴道。
“闭嘴!”赵蕊殷朝小油条大叫,引起周围其他人的大笑。
“启哥下次回来可要多待一会呀。”
“对呀对呀,启哥一来,咱们面馆生意都好了。”旁边两位小二一说一和道。
“哈哈,你们这马匹拍真是越来越离谱了。”赵启抬起头对他们说道。
赵启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赵蕊殷给哄好,赵蕊殷终于不舍地放开了赵启。这妹妹都年十六了,还天天在哥哥面前撒娇。要知道有些女孩子十六岁都嫁人了。不过,赵启倒是没有嫌弃过赵蕊殷,赵启都没想过赵蕊殷以后迟早会嫁人。赵启更喜欢赵蕊殷这副小鸟依人的模样。况且也难以想象,赵蕊殷以后相夫教子会发生什么事情。
赵母缓缓走过来,轻抚了赵启的脸庞,眼神里全是别离的愁绪。但是赵母总是不会在嘴上说出来这些话,她知道自己的小儿已经成长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无需过多的话语来渲染母子愁绪。
“启儿,一有时间就要回来啊。”
赵启抱住赵母,手放在了她的斑白头发上。
“放心吧,阿娘。”
久久地拥抱后,总算要离开了。赵启不舍地放开了赵母,提起了靠在腿边的剑,佩在腰间。
抬起头,只看见江独夕站在最边上,在对自己微笑。
赵启向她轻轻挥手,她看到了,也轻轻挥挥手。
要离开了,赵启一下子登上战马,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些人:阿娘、蕊殷、单柏、独夕以及其他所有的赵家面馆里的家人……
不再留恋,战马和赵启长久的默契使得马儿仿佛知道赵启此时想要做什么。战马轻轻地抬起马蹄,微快地朝前走去。
……
宛丘大街即将走到尽头,却看到官府告示墙旁围了一群人。赵启一看太阳还没有到半空中间,此时去军营还为时稍早。赵启想到,本来或许可以晚些再走,这点时间其实可以顺便带江独夕逛逛宛丘城的。不过此时他已经走了很远,再回去也没有必要了。告示墙旁议论声不断,喧闹声能堪比节日时的街市。
赵启饶有兴趣地拉了拉缰绳,马儿便停了下来。赵启侧过头,盯着告示栏,想要极力看到上面的文字,但是距离稍远,看不清。赵启也就没有继续在意,总而言之和自己无关,便继续让马儿走了。
告示栏旁,一个老头读着上面的文字。
“朝廷百官,皆犯有不忠之罪。此下者,挪用公款,私自屯兵,欺诈皇室,无视天子,毁坏律法,猖狂至极……”
“夏王下令将此般逆乱之臣处置,以此护国护民,庇护王朝……”
这些字的下方,写着得满满都是被处置的群臣的大名。除了百臣宴会上被毒死的诸多大臣之外,还有被拔出的余党以及起家族之人。第一行第一个开始,在最显眼的位置后边都是姓高的人。当然这些百姓也都不认识这些名字。
另外一张告示,则是选官告示。
“宛丘城官吏大选,将在十五日后陆离宫内举行……”一个书生激动地读道,“经大王准许,从此年宛丘官吏大选将统一举行科举考试,在官府处报名,本年报名者皆可参考,往后选拔之制将不久颁布……望有才之人入宫参考,为王朝献力……”
“我就说嘛,我们的新王不简单!”
“哼,看看这些被处置的大人们,再也嚣张不起来了。”
“这真是宛丘城的大事!”
“谁知道呢,最后选上的官说不定又是官府指定。”
“唉,其实不管我们什么事,别看了……”
议论纷纷地老百姓,大多数只是把这些公告当做热闹看。百官被处置,也会成为家家户户的饭后笑谈。
在这些公告的背后,是上官皓自认为自己正在做得事情,也是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光大王朝。好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