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舌骨乐悠悠地说出这句话后,不过眨眼的工夫,无羽就退到了几公里外。
无羽:“白狱大人,我只是在履行我的职责,您何必与我过不去呢?”
白舌骨:“什么?你离得太远了,我听不见!”
无羽握紧拳头,太阳穴上已经青筋四起。但是面对白舌骨这样明目张胆地耍赖行径他只能忍耐。理由很简单,他忌惮他。白舌骨看起来虽然总是笑眯眯地温温柔柔地,可一旦发起疯来,那恐怖的样子,就连看惯了十八地狱行刑场面的他,也会被吓得夜夜满身大汗地从噩梦中惊醒。
白舌骨是拔舌地狱的头儿,常被他人尊称为白狱大人,十八个地狱的冥主中,只有他的被广泛流传的名号中直接带着狱字。由此便可想见,这位如好好先生一般无害的瘦削忧郁俊秀的大叔,有多么可怕了。
白舌骨低头看着三思苍白无辜的面庞,轻佻戏谑地模样已然不见,被浓浓卷发遮掩住的瘦削病态白的面容上,是干净而清柔的目光。
“唉,我这个侄女最近烦心事多,我实在放心不下。还好我跟来了,要不你就掐死她了。她并不是有意讽刺你的,你太敏感了。”
无羽蹙眉望向一直低头看着三思,但话却是对他说的白舌骨,头一次,产生了一种无助地感觉。白狱大人他可打不过,但他也不能就这样让他把三思带走……他该怎么办啊……
无羽正阖目浑身紧绷地自我挣扎中,突然感觉到一股杀气逼来,他猛地睁开眼,入目的是白舌骨面无表情地脸。
下一秒,无羽猛然瞪大了眼睛,紧接着便是源源不绝地吐起了血。
他不敢置信地弯下腰,待适应了一点那剧痛之后,用力抬起头,看向正居高临下睥睨着他的白舌骨。
白舌骨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是如灰的死气,三思依然被他横抱在胸前,他的一双手依然干净洁白,他刚刚是如何伤他的?无羽往下看,目光停在了白舌骨的腰部,那里,一左一右两根肋骨像一双翅膀长出皮肤,狰狞大开,上面还在滴血。
原来是这样伤他的……他怎么忘了,这个人的真身不过是一具仅剩舌头的骸骨。
卑鄙!
“我看你犹豫不决的,就帮你下决定了。”
无羽身高一米九,头上顶着刺刺的黑蓝色寸头,五官棱角分明,浑身都充满了一种蓄势待发的力量,像是一柄锋利至极让人看之即伤的利剑。可他此时因痛而蜷缩,在瘦削略显孱弱的白舌骨面前,所有气势都消失殆尽,虚弱地像只可怜的小兽。
无羽闻言愤恨地怒瞪白舌骨,他试图站直身体,可稍一用力,就有滔天剧痛袭来。
无羽拼尽全力才没让自己因痛而发出声音,他只能沉默而颤抖地看着白舌骨抱着三思离开。
三思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三张鬼气森森的青色面庞。
三思无奈且平平无起伏地开口:“姐姐们,我知道于树没有受到惩罚你们心有不甘,可我冒着生命危险回到鬼国后,不管怎么调查,都没查出是我看管出了问题。是救他的人太厉害,你们不能全把错怪在我身上,我已经很可怜了……”
纪可一改往日怨气滔天的恐怖模样,变得文静体贴起来。
“你误会了,我们知道你已经为了我们将能做的都做了,我们是来向你辞行的。”
三思坐起来,揉了揉自己杂毛乱翘的头顶,不解道:“你们要去哪儿?”
“我们要去海底鬼国告状!让鬼王去抓他!”
三思看着依然十分有“生气”的袁绿,送了个白眼给她。
“你们是见不到鬼王的。别胡思乱想了。”
袁绿不甘心:“为什么?!”
三思不再理她,她看向纪可,柔声问道:“你,想起来了吗?”
纪可柔柔笑着点了点头。
“就是他杀得我,我没冤枉他。他在车里对我……”
纪可突然脸红了,“对我……之后,他便给我注射了药剂,我还有一点意识时,看到他吸光了我的光氧质。但我是在他将我从桥上扔下去后才死的,所以我的死亡记忆才会混乱。在将他带到鬼国地狱后,我才恢复了记忆。”
三思为纪可而难过,侧过脸去,没有说话。
安静了一会儿后,三思看向三位可怜的女鬼,从床边那巨大的背包里掏出离湖冢,说:“你们还是留在这里养气吧,等你们的光氧质再生了一些后,我就送你们去冥界,届时,何去何从,就都明确了。”
三个女鬼化作发光的气团飞进离湖冢,离湖冢中水波翻涌起来,没过一会儿,纪可的脸出现在水波中,三思听见她说:“请帮我向王凯道歉,我其实从没想过要害他,只是,他本身就已经时日无多了,我那时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赖着他。”
三思:“放心吧,我会转告他的。”
离湖冢渐渐恢复平静。
三思泄了气般用一手掌虚虚托着离湖冢,靠向床头。但她离床头有点远,只听“碰”的一声,她的头如折了一般,撞向床头。
三思正疼得翻白眼,隐约听见一声“呀”的惊呼,三思僵硬地将头转了180度,看向小心翼翼站在门口的那人。
“你没关门……我就……”
三思僵硬地看着局促的王凯,用一双毫无生气地死鱼眼盯了王凯半天,直到把他盯得快原地自燃了,才慢悠悠道:“你都听见了?”
王凯点头,接着微垂下头,不知所措地站在三思门口不作声了。
三思转回头来呆呆盯着斜上方的天花板也不再说话,王凯等了半天,见三思真的不打算再理他,就落寞地转身离开了。
三思装死一般挺尸了半天,突然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下地来。
三思推开窗户就往外跳……“bia唧”……三思脸朝地成大字型摔在地上。
楼下走来走去的行人们被吓得一愣,呆呆地看着三思,没反应过来。就在三思的身体像是泡开了般,四肢和头与躯干慢慢分家,行人们才缓过神来,开始惊声尖叫……
“啊!!!!”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正在做蛋糕的二叔系着围裙端着面盆从厨房飞一般地跑到三思房间,再一步蹦到窗前,探出头去,就看到三思的“尸体”正被行人们以一种想靠近又不太敢,想退后又不太舍得的距离围在中间。
二叔瞬间惊恐:“三思!!!”
二叔即刻跳出窗外,随手将面盆一扔,正大张着嘴兴奋快乐地盯着二叔像看戏一样的某位行人被面盆砸了个正着……
二叔潇洒轻盈地落地后,不顾围观众人的目光,直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将三思的四肢和头捡起来,对照着三思的躯干,一个一个原位安装回去。
等安装完毕后,二叔转过三思的身体,将她的头抱进怀里,痛哭流涕地嘶吼:“你快醒过来啊!三思!我的宝贝侄女啊!!!”
二叔直接忽视怀里三思那张脸上明晃晃大张着的一双眼睛,兴致极高地演他的戏。
三思在心里郁闷地狂叹气……她又冲动了……
三思快在二叔令人窒息的怀抱里灵魂出窍了……三思不再装死,直接用力推开二叔,一个灵巧地起身,站了起来。二叔看着三思离开他的怀抱,十分落寞地噘起了嘴。
围观群众们看着三思面无表情地向他们走来,立刻如见厉鬼般,惊慌地四下乱窜,还不等三思开口说一个字,他们就都不见了。刚刚的那场闹剧,像是一个荒唐的幻觉。
二叔站起身来,看着三思孤单的背影,表情有丝松动。
“三……”
“我没想到我真的会被无羽掐晕过去,我现在真是没用啊……”
二叔的话被三思突如其来的自白堵在了嘴里,于是立刻变回不正经地样子。二叔走到一旁捡起面盆,看着撒在地上的一大团面糊,惆怅地叹了口气。
二叔端着面盆,从三思身旁走过的瞬间略停顿了片刻。
“我很高兴你现在这么没用,不然,哪里轮得到我来照顾你。”
三思看着二叔悠然地迈步走进谈舍,平静如死水的目光中,逐渐有什么东西破碎开来,让她伪装起来的躯壳有丝碎裂。
那个东西,叫厌恶。
夜幕降临,谈舍里,人多地像赶集。
三思被浓郁的食物味道熏得直恶心,再也忍受不了地冲下楼,撞开店门,风一般地跑了。
于树依然在教书,从教职员工聚会中抽身离开后,径直回了家。他身后一个黑色的影子一直在跟着他,等到于树进到家里关上门,那个黑影在灯光下逐渐现出身型,是一个极为美艳的高挑女郎。
女郎穿着性感暴露怪异大胆的服装,慵懒地靠在墙上,她的目光像是带着酒的醺然迷醉味道,于树在她的目光中努力装作从容地换上家居服。他刚换好衣服,那个女郎就走了过来,将滑腻冰冷白如纸的双手探进他的T恤,于树猛地怔住。
女郎越贴越近,双臂缓缓缠上他的胸膛,于树抑制不住地颤抖,却不敢做任何动作。
感觉到女郎的唇贴上他的耳后,于树终于颤着声音问道:“能不能,放了她?”
女郎动作不停,双手缓缓向下移去,像是根本没听到于树的问题。
“栗晴……她已经死了……拘禁她的灵魂又有什么意义,放了她吧,我求你,主子……”
女郎依然没理他,于树突然愤怒起来,猛地用力抓住女郎的双手,颤抖着将她推开。
于树转身怒视女郎,双手握拳,浑身颤抖不已。
“为什么不能放了她!”
女郎面无表情地微微歪着头盯着于树看,空气凝滞了片刻……
“哈哈!”
女郎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于树困惑至极地蹙起眉头,像是不敢相信地摇着头。
“为什么……这样折磨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女郎终于有了表情,她双手抱胸,蹙眉嫌弃地看着于树。
“三思那个人我了解,她最后一定会找到你这里来。如果不是因为能见到三思,我才不会留在你这个又破又小的公寓里呢。”
女郎轻松地岔开了话题,于树的神情懵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