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3月6日上午9时。断桥事件发生后四十分钟，黑色保时捷缓缓停在山道旁。
“刘先生，接下来的事情是绝密，还请下车。”云牧风面无表情地说。
刘平凡呆了一下，慢慢起身，默默地开门。看到他的样子有些失落，叶徵羽冲他露出一个疲倦的微笑，挥了挥手。
车子很快驶离，后视镜中的人影越来越小，最终变成了快速掠过的行道树。
“玉如意，查出来了吗？”云牧风看着导航，红色的线路图正在迅速缩短。
“已查出。C031车主，花敬堂，50岁，男。有一个儿子，名叫花欲燃，今年18岁，在白山省上大学，大一。”
“花···什么？”拗口的名字让叶徵羽一时没听清楚。
“花欲燃。”玉如意又说了一遍，还贴心地把三个大字显示在车载屏幕上。
“血样核查报告···”叶徵羽补充道。
“已核对其高中和大学血样报告，确认为海族成员，拟于今年录取至稷下学宫。”
云牧风没有什么表示，叶徵羽却明显松了一口气，端着咖啡，靠到椅背上。
“今年的新生，居然有欧米伽级的。又正好在开学前几天爆发心谕，都不用上催眠课了，妥妥的天才啊。”
“不能放松警惕，”云牧风看了眼表，“玉如意，向本市侠客岛成员发送命令，立刻到达监视岗位，实弹，三级警戒。”
“命令已发送。”
叶徵羽额头还是有微微的汗珠，她撩了下头发，把发梢捋到耳后。拿出平板，一份资料自动弹出在屏幕上。
画面中是一个清秀的男生，旁边在不断更新着各项记录。
“无犯罪记录，无异常行为报告，”叶徵羽的手指在屏幕上划动着，“家族成员无堕落者记录，基本排除堕落者的可能。我看蛮正常的，但是奇怪···欧米伽级的海族人，居然真的可以出现在陆生人家庭中吗？”
“家庭成员没有海族？”云牧风也有些不相信，“扩大搜索范围。”
“已经扩展到三代旁系亲属了。最近的一个是···没有，已经搜索到民国时期了，再往前数据库里也没有了。”
云牧风动了动脖子，也有些疑惑。
“吴老师来消息了吗？”
“没有，也不在线上。”
“好，那就按常规方案执行，如果是堕落者，就地处决。不是的话，解释的时候也要注意措辞，根据断桥事件分析，行动对象有可能是恐惧系心谕，不要让他情绪激动。”
叶徵羽低头看着平板，微笑着说：“十八岁，正是相信幻想的年纪，怎么会恐惧呢？”她抬起头看着窗外的天，接着说：“而且，他可是个天才，说不定早就自己领悟了呢。”
“哼，都是叶公好龙，”云牧风的语气有一丝轻蔑，踩了脚刹车，“下车，步行接近目标。”
从刚才的窃窃私语到现在的悄无声息，花欲燃觉得父母好像已经淡忘了这一话题。父亲打开了电脑，母亲也开始拖地，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而之前的讨论也只不过是围绕着“能见度太低”、“眼花了”、“姥爷在天之灵保佑”等等这种没什么说服力的论据展开，现在连这些也不提了。可能这件事会永远地埋在大家的心底，直到有一日忘却吧。
但花欲燃觉得很不对劲。
断桥、海面，那一刻的心情，从小看到的漫画杂志、鬼故事、电影一瞬间都涌到他的大脑里，他没那么容易被说服，根本不是这些原因···他觉得，或者他这么希望着，早上发生的那件怪事跟自己有关。是啊，首先应该考虑的不应该是“那”种可能吗？一定要先证实或者排除的就是“那”种可能啊。
盯着自己的手，他甩了甩，又搓了搓，深吸一口气。重新把面前的扑克牌搭起来。
用扑克牌搭成金字塔，他从小就玩，搭得越高，就越要小心翼翼，因为一个轻微的触碰，就有可能让整个塔身崩塌。
但是他现在没那么多顾虑，其实他更希望哪一步操作失误，他盼着塔的倒塌。
这么想着，他反而没有出错，塔身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五层。想要再高一层，他必须从塔底开始加一个“基柱”。他的手轻轻拿起两张扑克，这是一副老扑克，用来搭金字塔的话，过于柔软了，这就不能保持很好的稳定性。两张扑克牌的脑袋颤颤巍巍地对在一起，花欲燃慢慢松开了手。它们以这个姿势保持了一秒钟，接着右边的老K就扑倒在左边的Queen牌上，然后把旁边的Jack也击倒在地，紧接着“2”、“3”、“8”这些小喽啰也无法再坚守它们的岗位，在连锁反应下，金字塔般的扑克王国稀里哗啦地中道崩殂。
看到这一幕，花欲燃既紧张又兴奋。他的眼里似乎有火光在燃烧，十指大张，双目瞪圆，怒发冲冠，咬紧牙关，对着一堆扑克牌的尸体不断低声哼哼着。在他的眼中，无形的“力”已经笼罩了这些死物，自己的精神能量在不断注入它们腐朽的躯壳，他在心底默默下令，复原啊，复原啊···
房间里的空气一度十分凝重。
“咳，这样恐怕不行。”一个略显尴尬的咳嗽声突然在他身后响起。
花欲燃一激灵，刚想转身，还没反应过来，左胳膊就被一只光滑的手抓住，紧接着胳膊上就是一疼，像被蚊子叮了一下。他“唉哟”一声叫了出来，那只手也放开了。
窗台上蹲着一个穿黑裙的苗条少女，好像是在他眼一花的功夫里突然出现在那里的。她的手刚才如铁钳一般捉住了花欲燃，现在她的两个指头间夹着一个奇怪的蓝瓶，拇指大小，里面装着一些暗红色的液体。少女摇晃了一下，瓶子口发出“嘟嘟”的声音，还冒出一圈闪烁的蓝光。
“干净的。”少女点点头，云牧风缓缓把枪垂下，放回风衣里。
叶徵羽像只猫一样翻下来，把瓶子塞进背包，擦擦额头，红彤彤的脸好像在憋笑，对自己之前的某句话有些后悔。
“爱幻想是真的，可这也过于中二了···”
花欲燃再一回头，看见一个高大的黑衣男人站在面前，双手插兜——口袋里鼓鼓的。花欲燃咽了口唾沫，目光移向男子身后的门。
“你的父母都睡着了，听不到声音。”男子用低沉的嗓音说道。
花欲燃抬起左臂，发现上面有一个血点，他抓住自己的左手腕，目光在两人的脸上游移不定，声音有些哆嗦：“···你们，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