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荆画又给朱六递上杯茶,“你慢点说,统领他到底怎么了?”
“就是,你也知道,杂役每月都有一两银子作为平常工作的报酬。原本分发报酬时还算及时,也还公正。”
“结果这两个月,统领对我们这些半新的杂役,报酬发放一拖再拖,数目还被克扣了近一半!我们去找了统领好几次,但完全没用!我已经,完全忍不了!”
话毕,朱六气愤地一拳捶在桌上。
荆画拍拍朱六的肩膀,“冷静一点,现在光骂也解决不了问题。我问你,你说是统领克扣你们每月的银两,可有证据?”
“当然有!”朱六说,“院里好几个兄弟,包括我,亲眼看到,统领从上面发下来的报酬里取走了银子。还不是那种偷偷摸摸,是光明正大的!”
“这种事情,你们试过向上举报么?如果证据确凿,杂役院院长应该会管。”
“试了!院长说证据不足,再加上账簿也没出问题,就没管这事儿。可账簿什么的,我们普通杂役哪儿管得着啊!统领权力那么大,只要他吩咐妥当,就算他光明正大地拿,我们也找不到证据。”朱六满脸无奈。
“也是,权力大过一切的情况下,他如果真打点好一切,你们的确拿他没办法。”
荆画在杂役院待过,了解杂役院哪怕是一个小统领,有多大的权力。
这么说吧,宗门方面根本没闲工夫去管普通杂役,所以普通杂役的吃穿用度、每月酬劳都由统领全权安排。
换言之,如果你得罪了统领,统领不给你吃,不给你喝,扣光你全部的酬劳,你也拿他没办法。当然你可以向上举报,但只要统领做好一切,没有证据,上面也帮不了你。
“荆画,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才跑来找你的。你现在算是山门的弟子,权力应该不小,你想想办法,帮帮我们吧!”
听着朱六的请求,荆画很想帮忙。只是虽说他是山门弟子,但毕竟势单力薄,没有铁证的情况下,一时想不出很好的办法。
就在此时,一名男子正巧路过,看到荆画后好奇地走进。问明情况后,微微一愣,一脸诧异:
“如果我没记错,除了每月的报酬之外,所有杂役每三个月都可以领到一枚下品灵石。这是宗门明文规定的。你入门到现在也有三个多月了,一枚下品灵石都没领到?”
“没有。”别说荆画,朱六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事儿,“我看过院里的账簿,并没有下品灵石的进账。”
“那就奇了怪了。我前几天还看到负责的师兄分发了一批下品灵石下去,其中也有杂役院的。按理说,几天前你们就该领到灵石了。”赵师兄疑惑地说。
“除非……”荆画思索间,眼神渐渐亮起。
“除非,是被人偷偷扣下来了。”朱六迅速接茬。
“所以……”荆画和朱六沉吟几秒,相视一眼,不约而同脱口而出:“这就是证据!”
新线索的出现可谓意外之喜,荆画和朱六都兴奋起来。此时,荆画看了看旁边的赵师兄,问:“对了,赵师兄,你怎么会在这儿?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没啊。我就是,碰巧路过。”赵师兄话毕,转身离去。
“哦,那,赵师兄,我们先失陪了。”荆画和朱六相视一眼,没有在意,启程往杂役院赶去。
离开的路上,赵师兄时不时回头,疑惑地喃喃自语:
“是啊,我怎么会在这儿?我明明是要去见峰主的,怎么一转眼,就跑到这儿来?唉,今天我到底是怎么了?”
……
东杂役院,院内杂役们正于宗门各处辛勤工作,只剩统领一人悠闲地坐在院内。
按照规矩,杂役统领负责所有杂役的日常吃穿用度,不需要工作。
“统领,朱六回来了。”
负责看门的杂役朝院内喊道。
杂役最轻松的工作就是看门,尤其在杂役院看门,基本只需要早晨和傍晚各自精神一次。九成以上的杂役,早晨出工,傍晚回院,然后就没再离开,看守起来非常方便。
“朱六?那小子回来干什么?他工作做完了?”
朱六是新一批杂役里第一个被统领记住的人。
从入门开始,他屡屡惹出麻烦,差点让他们与玄女峰结仇。虽然最近好了许多,但朱六一直是统领心里一颗“定时炸弹”。
“应该没有。”看门的杂役说,“看起来,他似乎是来兴师问罪的。”
“兴师问罪?就他一个人?傻了吧他?”听到几个挑衅的字眼,统领却一点儿也不觉得紧张。心想着一个普通人问罪修士,这种事,大概也就朱六能做得出来。
“不是啊,统领,朱六身后,好像还跟了一个人。”
“跟了一个人?谁啊?”
“没看错的话,应该是之前天天和他走在一起,后来升为山门弟子的那个。”
“荆画?”
“哦,对,就是荆画。他跟过来了,也不知道来干嘛?”
统领这才稍稍严肃起来,但也不紧张,只是站起身,拍掉衣服上的细灰,笑道:
“既然是老朋友回来了,怎么也得欢迎一下不是?我说,你们两个,别看门了,跟我去迎接一下。顺便见一见,这位兄弟现在到底过得怎么样了?”
统领还没走出院子,朱六和荆画就迎面走进。
统领迅速挂起笑容,迎接上前:
“哎呀,是荆公子回来了。不好意思,没提前知道消息,来不及出门迎接,您莫怪。荆公子,您今儿怎么有空回来杂役院,山门里,不用修炼吗?”
“统领客气,咱们彼此是什么人都清楚,这些客套话就不必了。我有话直说,我今天来,就是想讨个公道。”荆画直切主题。
“公道?”统领疑惑地看了看四周,“小的不明白您是什么意思。公道?您想讨回什么公道?”
荆画道:“我听说,你大幅克扣新晋杂役的月银,原本一两的月银到了本人手里只剩不到一半,可有此事?”
“克扣月银?”统领摇摇头,“我没有啊。每月月初,我都是严格按照规矩给大家分发的月银,不存在克扣的现象。若您不信,可以去查账本。”
“可我怎么听说,你不仅克扣了钱,还为了躲避追查,伙同账房改了账本?”荆画低声逼问。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统领矢口否认,说:“您是不是听了哪个杂役胡说八道?您别听他们的!他们就是平日工作没做好,被我骂了两句心生怨气,才捏造出这种罪名。上一次他们还告到院长那去,结果一查,根本没这回事!”
“是这样么?”荆画点点头,沉吟片刻,“统领,口说无凭。你要让我相信,得拿出证据!没有证据,谁敢信你?你,懂我的意思吧?”
“呃……明白!明白!”统领愣了几秒,领会荆画的意思,“您稍等,我这就去取账本。”
望着统领的背影,荆画和一旁的朱六相视一笑。
没一会儿,统领捧着账本回来,恭敬地将账本递到荆画手中。
在统领放松且自信的注视下,荆画打开账本,很快找到最近几月的记录,最一开始面露微笑,频频点头。
当统领以为,危机就这么被化解的时候。
荆画几乎在一瞬间脸色大变,目光死锁其中的两页。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看着荆画凝重的神情,统领心里隐隐不安。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疏忽了。
荆画盯着账本看了一会儿,举起账本,凌厉的目光悄然绽放:
“统领,如果我没记错,所有的杂役,无论新老,每三个月都能拿到一枚下品灵石。可我怎么看,你这账本里,所有杂役仅一年前拿到过下品灵石。而最近一年里,你们院里所有杂役的灵石分发,都是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