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几天,韩灵静除了去慧安阁一次,其余时间都待在书房看账本,她这才知道权叔原来这么辛苦,她之前过得真是太舒适了,以后要的替他们多分担一点。刚拿第二本账本,就听到明菊一边叫唤小姐,一边跑进书房。
韩灵静看到她这样,定是听到什么了,倒一杯茶递给她,有些不经意说道:“说吧!今天又听到什么大事了?”
明菊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因心急被烫到,吐吐舌头说道:“小姐,宸世子回来了,而且现在他和我们的老爷子在下棋呐,府里那些小姐听说后,都去给老爷子请安,就连四小姐也去了,不过听说是六小姐在侍候他们下棋。”
宸世子在东阳朝宛如天神般存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宸世子名为东阳宸,是誉郡王之子。誉郡王一家是在十三年前回阳京,当时宸世子五岁,之前他们都是在各地游玩。回京一年后,宸世子声名鹊起,五岁出口成章,十岁能胜斗文武状元,十三岁统率三军,无败仗。不过在他十五岁那年,在与匈奴打仗中毒了,至今毒素还没清完,所以这三年,一直在灵山疗伤。这样天神般的人回来,怕是京城又要热闹了。
“六姐?你是说六姐在侍候宸世子和祖父下棋。”韩灵静是最佩服宸世子,不过这样的人试问谁不佩服,但听到最后一句时,惊讶问道。
“是的,小姐,听说今天老爷带着六小姐进宫去,想把六小姐和太子的婚约给退了,只是皇上不同意,不过太子被皇上罚了。六小姐想去看望太后叫老爷先回府。不过她出宫时,碰到太子了,两个人不知道怎么起冲突了,太子说六小姐辱骂皇储,硬要把六小姐送进大牢,后来六小姐被进宫的宸世子救了,宸世子还送她回府,到了韩府后,六小姐就带着宸世拜访老爷子。”明菊滔滔不绝道,这个六小姐怕是又要出名了,被宸世子送回府,那是多惹人记恨啊!
韩灵静闻言叹息,六姐这回怕是招东阳朝的女人嫉妒了。不过八姐和太子的婚约,早在她的意料之中,她猜父亲也会料到,只不过想为六姐讨回一点公道罢了。
明菊说完了,还看自家小姐坐着,小姐崇拜宸世子,她是知道的,有些不解问道:“小姐,你不过去看宸世子吗?”
“谦谦君子,淑女好逑,你觉得你小姐这副容颜能比得过那些淑女吗?”韩灵静抬起头让明菊看。
明菊:“......”她的小姐最大的缺点,就是太有自知之明。
“别想这些没用的,我是崇拜宸世子没错,但我清醒得很。还是看账本实在点,这些可是银子啊!”韩灵静说完,就又拿起刚刚放下的账本。她只是崇拜而已,又不是思慕,而且这种人还是少见为妙。对于韩灵静来说,她真怀疑宸世子是不是人,小小年纪就有那般作为,那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明菊:“......”
“还有今晚我要去鬼林,你和嬷嬷说一下,看她有没有什么需要带给寿叔。”韩灵静嘱咐道,她已经很久没去鬼林看寿叔了。
“嗯,奴婢这就去和嬷嬷说,然后再去大书房外面蹲着,见见宸世子的尊容,回来告诉小姐。”明菊说完就跑出去。
韩灵静看着明菊奔跑的背影,摇头笑一笑,又把目光放回账本里边去。
在傍晚时,明菊失魂落魄地走回来,把韩灵静她们吓了一跳。
“到底发生什么事?让你变成这副模样。”韩灵静莫名其妙道。
“小姐,奴婢看到宸世子了,那样的人,不是我们凡人女子能消受得了。”明菊感叹道。
“哦!到底是怎样的人?说来听听。”韩灵静好奇问道。
“哎,书到用时方恨少,奴婢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宸世子,不过他是奴婢见过最好看的人。”明菊懊悔说道,她以后会多读书的,请原谅她用这么俗的词语来形容那位天神。
“秋秋,不是叫你教菊菊读书练字吗?你就教出这副样子。”东阳朝的人都知道宸世子长得好看,明菊这不是在说废话吗。
“小姐,是奴婢的错,以后奴婢会加倍训练她的。”冷秋冷冷说道。
明菊看着这两个人,心底发寒。
夜里,秦嬷嬷看着自家小姐一身夜行衣道:“小姐,要不要叫冷秋陪你一起去。”
“嬷嬷,不需要了,要是有人来了,秋秋还可以假扮我。”韩灵静说完,足尖略点,曼妙身形掠起,再轻点房屋檐角,消失于夜空中。
京城郊外鬼林,鬼林原本不叫鬼林,是从十八年前才开始叫做鬼林,因为这十八年从没有人走进鬼林里面。
鬼林中央有一座湖,还有一座一半悬空在湖上,另一半置在草地上的竹屋,不远处是小山坡,光秃秃的山坡有几座坟墓,除了一座是有名碑,其余都是无名碑,山坡顶还有一颗参天大树,好似在庇护着坟墓下的人,整个鬼林景色都被四周茂密森林围绕着。
韩灵静轻落在鬼林的草地上,叫唤一下,没人回应,韩灵静无奈笑一笑,那老头又来了。
果然,身后一阵疾风向她袭来,她把身子侧到一边,一道身影从面前掠过,手快露出两袖中的匕首,匕首相叉夹住那旋回的剑峰,不过还是被那人的内力逼退几步。望望面前悬空的人无奈道:“寿叔,您能不能温和点迎我一次。”
“不错,武功没退步。”寿叔身子轻轻落下,将剑插回剑鞘内,轻轻点头道。
韩灵静对这位宝刀未老的人已经无语了,总是花样百出的试她的武功。这鬼林母亲在她懂事后带她过来的,让寿叔教她练武,从那以后,她每天夜晚上都过来。后来母亲买了冷秋和明菊,也让她们和她一起跟着寿叔练武,在冷秋她们十二岁才把她们带进韩府。
韩灵静从小就知道自己母亲身上有很多秘密,比如那几座无名坟墓是谁,比如宝轩阁是谁创建,比如鬼林书房的秘密,比如她们为什么要带着人皮面具生活。
这些她都问过母亲,但是母亲却说等她十六岁后就把她带进鬼林的书房,把一切都告诉她。看来要等她十六生辰,进了鬼林的书房,才能知道所有一切。
韩灵静把刚刚丢在地上的布袋拿起,递给寿叔道:“呐,这是嬷嬷给您准备的冬衣。”
寿叔接过去,哼哼道:“要是被权老头知道,又该被他叫骂。”
“那您就说是我做的,或说是冷秋她们做的就行了。”韩灵静就不明白了,嬷嬷每年都会给她们几个人准备衣裳,权叔偏偏不喜嬷嬷为寿叔准备衣裳。
“就你这丫头的手艺,就算我说了,那老头也不信。”寿叔面露嫌弃道。
韩灵静:“......”他们不带这样嫌弃她吧!
韩灵静走进竹屋的一间小房间,这个房间是她在鬼林的闺房,这里的装饰和韩府的闺房的差不多,只是这里在窗边多一张书桌。
韩灵静从梳妆台下面的小柜子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瓶,瓶内装着淡褐色的水液,把它倒在盛有水的脸盘中,那水液迅速蔓延,把原本清澈的水染成淡淡的褐色。一双玉手捧起少许水靧面,重复几次后,用挂在脸盘架上脸帕把脸上的水滴轻柔地搽干。坐在梳妆台的凳子上,面向着菱花铜镜,一只玉手按在脸颊边缘,慢慢撕下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
铜镜中的容颜渐渐地呈现,淡白梨花面,细长的柳眉,双瞳剪水,秀挺的瑶鼻,玉腮微微泛红,朱唇皓齿,怎一个美字了得。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也不过如此。
解下头发的黑丝带,青丝垂肩,再用白丝带束起上半边的乌发,戴上一朵白绢花,换上素白的罗裙,外披月牙白绣墨梅的大氅,打开房门走出去。
寿叔看到一怔,把手中的一坛酒递给韩灵静,叹息道:“你这个小丫头长得越来越像晚丫头。这酒给你,你不是要去找晚丫头喝酒吗?”
韩灵静接过寿叔手中的酒,垂下眼帘道:“谢谢寿叔。”说完就往山坡上走去。
韩灵静给其余几座无名坟墓撒撒酒,再祭拜一下,最后在晚姨娘的坟墓前静静站着,悲凉从心底蔓延,无语凝噎,许久哽咽道:“母亲,有没有想静儿?静儿好想~好想您!”
“可见母亲不想静儿,才不会到静儿的梦里来”韩灵静喃喃自语,把手中的酒洒一半在坟墓前草地上,提着剩余的酒走到旁边大树坐下,背靠着树根,对着坟墓,举起酒坛豪饮,白皙的脸颊微微染上红晕,三千青丝随风摆,那冷傲灵动中颇有勾魂摄魄之态。
“母亲,您知道吗?哥哥去江南办事了,您最喜欢的江南。还有权叔被人打了,不过女儿不会让人白欺权叔的,女儿会慢慢找那人算账的。还有...”韩灵静娓娓道来,声音刚柔并济,如空谷幽兰,让心旷神怡。
整个静寂的山坡,只有韩灵静空灵的声音缓缓响起,夜那么荒凉,荒凉的让人潸然泪下。
寿叔在山坡下看到韩灵静这样,又心疼又悲伤,韩灵静和秦晚这对母女基本都是他看着长大,就如他的女儿和孙女,没想到秦晚却比他先去,摇摇头叹息,怕是今晚要送静丫头回韩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