妺臧玉兰巴巴地看着折多。
“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我送你一缕头发好不好?”
折多眨了眨眼,不作声。
“成亲最重要的不是婚约,而是感情。”妺臧玉兰咽了咽唾沫。“拿一纸契约来,能约束人的感情吗?……你看,南边儿的祖无择,三聘六礼地娶了他老婆徐氏来,最后,他老婆还不是因为嫌他长得太难看,与他和离了么……”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祖无择是谁?”
终于开口了。只要他开口就好,开口就表示他的思想在跟着走了,只要他的思想跟着走,就好引导了。
“祖无择你都不知道啊?祖无择就是宋国的……”
妺臧玉兰打住话头。她在衣袖里掰了掰手指头。好像,这个时候,祖无择还是个小屁孩儿,更别说做官了。
这个祖无择,后来她做太后以后,听妺臧玉雄当笑话讲过。因为人长得太丑陋,尽管是宋国的京官,还是被老婆一纸“和离”书,给休了,成了大宋国街头巷尾的笑话。
“哎呀,你管他是谁,总之……”
折多的目光如一把锋利的锥子,看得妺臧玉兰心里发毛。
难不成,他看出什么来了?
她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
你重生便重生吧,偏偏还分不清前世与现世,几番说漏嘴。唉,看来,这重生也不是好玩的……
也不能怪我啊!人家也是第一次重生嘛……
要不然,将实情告诉他?
还是别!
谁信呀?
人们不把你当作疯子才怪!还想改变这一世的命运!改做一辈子的疯女人得了!睡猪圈,吃泔水……
“要么先立字据后成亲,要么卷铺盖儿走人。我从来不做强人所难的事!”折多的目光冷如寒冰。
呃……走一送一么这是?没想到土匪还是挺厚道的,白白放人下山不说,还倒贴铺盖卷儿。只不过,从不强人所难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土匪是好土匪。只是被世俗观念带坏了胚。
孺子可教。
“好!一言为定,先立字据再成亲!”妺臧玉兰的声音铿锵有力。
先立字据再成亲,意思也就是不立字据便不成亲。这未必是坏事。至少可以缓他一缓……
折多弯腰,从草丛捡起一块儿石头,扬手掷了出去。
灌木丛里,“哎呀”一声,一个脑袋冒出来。是个小土匪娃。
“躲什么躲?没见过人谈恋爱吗?”折多训斥道。
“见是见过,可别人都是送头发亲嘴儿啥的,却没见过立字据的。”小土匪见折多尬尬的模样,又道:“大王,其实我觉得大王还是可以强人所难一下下。”
“啥?”折多一脸蒙蔽。
“我说,”小土匪指了指妺臧玉兰,“强人所难撇托些,立字据太麻烦。”
折多听懂了小土匪的意思,黑黢黢的脸登时变得紫红。
“混账!这事儿,老子还不明白吗?……说了要做好土匪,就要一改以往陋习!滚,回去给老子笔墨伺候着,我与夫人立马就回来立字据!”
小土匪吐吐舌头,颠颠儿地跑回去了。
折多转头笑道:“我琢磨了一下,还是叫‘夫人’雅致些。”
好一根追求雅致的土匪……
……
回到寨子里,小土匪果然已按吩咐准备好了笔墨纸砚。
砚,不过是一方中间带凹槽的石头,尚可盛墨汁。
笔呢,杆虽有些弯,可毛还没秃,尚能写字。
只是那纸便有些不堪了,分明就是擦屁股用的草纸。皱巴巴地一张,摆在桌子上。这张桌子平时用于吃饭,纸上面渗了好几点油渍。
“咋?老子的终身大事,就这副行头?”折多抓起桌上的草纸。
小土匪讨好地笑道:“就这些,还是好不容易才翻到的。原本是你的前任有一回……”
“你成过亲?”妺臧玉兰诧异。
“他说的是他们头一个大哥!”
“哦……”
“原本他有一回抢了一个穷书生的。抢回来后扔那里一直没人用,多亏我记得……”
“我的笔呢?干嘛不取我的笔来?”折多拿起那支弯杆笔,看了看,一把扔老远。“去,将我房间里的笔取来!”
“大王,你的笔被老鼠啃坏了!”小土匪从怀里取出一去笔来,果然,笔毛已然秃了。
“那纸呢?这个纸如何用得?”
“用得用得!比篾条好用多了!”小土匪坏笑道。
“我说写字!”
“呃……要不我下山去给大王抢几张回来吧?”
折多皱了皱眉头,道:“算了。”
回头对玉兰道:“就用这个?”
玉兰看着皱巴巴的草纸,眼珠一转,道:“我来写吧。”
小土匪忙捡起笔,恭敬的递到妺臧玉兰面前。玉兰提起那支弯杆笔,在石砚里狠狠杵了一下,笔尖上便饱蘸了墨汁。
“你说吧,怎么写?”玉兰笑眯眯问道。
真正的夫唱妇随呀……好爽!
“折多与妺臧玉兰自愿结为夫妇……”折多斟词酌句……
玉兰在纸上行云流水……
折多念完不多久,玉兰也写好了。
她将草纸递到折多面前:“大王看看,这样可好?”
“额,不太清楚,墨晕开了,看不清楚。”
“我墨汁稍稍蘸多了些。不过不碍事,这后面还有番文呢!”玉兰指着下面的字。
折多一看,果然,下面写着番字。
“折,多,”折多粗大的手指指着一个一个番字,仔细地读着。“——这是我的名字,我认得。这个字念啥?”
“妺。”
“这个呢?”
“妺臧的臧。”
“哦。玉,兰……”折多猜读。又遇到了不认识的字,折多干脆跳过去不读。“……夫……”
“好啦好啦,这段番文,还是我来读给你听吧!”见折多读得颇为费力,玉兰接过草纸,念起来。
“嗯,不错,番汉合璧。”折多颇为满意。“日后,我们不管写什么都用番汉合璧!老子倒要看看,你科考不认可老子,老子一样得行!”
“那,就烦请大王署名画押吧?”玉兰笑容可掬地递上字据。
折多接过笔,大笔一挥,在左下方写下名字。
“夫人,你也来写上!”
妺臧玉兰接过笔,在折多的左边,添上自己的名字。
“吩咐伙房,杀一头牛,取一坛酒来,我要与夫人一醉方休!”
折多小心地将草纸叠起来,揣入怀中。又刮了一下玉兰的鼻头,欢喜道:“日后,夫人可就反悔不得了!”
玉兰甜甜笑道:“那是自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