妺臧玉兰笑道:“我若是收了大娘子的衣裳,才要受委屈呢!”
“哦?”
“卫慕大娘子不许我艳妆。我若是穿上大娘子的新衣裳,怕是立刻便要被她赶出府去!”
“这样啊?被赶出府……不好。”细封丹秋道。她又携了玉兰之手,道:“你稍等我片刻,我去沐浴一翻,回头再来与玉兰妹妹品茗读诗,岂不美美哉?”
妺臧玉兰却道:“承大娘子一片美意!我固然神往与大娘子一起品茗读诗,可我是来送花与大娘子的,若是在此耽搁得太久,便是我这做奴婢的错儿了。此乃不分尊卑,有违规矩的。”
前世里,妺臧玉兰总是独自一人读诗,独自一人喝茶,从来没有人陪她,她也不敢找人陪她。她没有朋友,甚至没有亲人。如今听得细封丹秋如此说来,不禁心中颇为感念。
“我让若南去对二嫂说,说我留你教我插花,便算不得是你耽搁了!”细封丹秋道。
妺臧玉兰莞尔一笑,道:“不妥。”
细封丹秋立刻明白过来,妺臧玉兰到底是一介奴婢,若与自己走近了,招人疑惑。
“且今日我们并未做准备。大娘子,不如这样,等我的哥哥与野利将军平安了,我与大娘子再寻良机,开怀畅饮,琴棋诗画,任凭大娘子挑选,如何?”
细封丹秋一惊,喊道:“啊,你还会那么多啊?”
妺臧玉兰不过一时豪情,见细封丹秋吃惊,又有些不好意思,道:“琴棋诗画,我不过略知道些皮毛,并不如大娘子精深。”
“不不不,我说的是饮酒!没想到,你还会饮酒啊?”
“没有啊?”
“你不是说要开怀畅饮的吗?”
“饮茶也可以开怀畅饮啊!得遇知音,茶亦醉人的!”
“茶不醉人人自醉吧!”细封丹秋粉面若桃,盈盈笑道。
妺臧玉兰又低声道:“适才,大娘子说有一事要告诉我,不知所为何事?”
细封丹秋对身边的丫头婆子们吩咐道:“去与我准备沐浴馨汤,我这便来沐浴。”说完,对若南使了个眼色。
若南会意,带走了所有丫头婆子。
细封丹秋压低声音道:“我托我细封家族的人,打听到了令兄的去处。原来,他竟是与三爷一起同被皇后娘娘藏在一个地方。至于是何处,皇后娘娘的人不肯透露,只说让我们尽管放心。”
妺臧玉兰急道:“他们叫你放心,自然指的是三爷的安危,我哥哥却未必保得住平安呐!”
“玉兰莫怕!我已密书皇后娘娘,恳请她护佑令兄。”
“皇后娘娘可允了?”
“皇后娘娘着心腹来告诉我,让我们放心。她之所以不透露三爷与令兄的藏身之处,便是为着护佑他们的。”
妺臧玉兰一时心河通畅,道:“那我便放心了!”
“皇后娘娘还说,眼下,只等着皇上征战回来,她便向皇上禀报此事。”
妺臧玉兰又道:“细封大娘子能否再求一求皇后娘娘,许我见哥哥一面?”
细封大娘子吃了一惊,道:“连他们藏身的地方都打听不到,还想见到人?怕是难!”
“可我必须在皇上回来之前,见一面哥哥,告诉他整件事的利与害,他才不至于胡说而坏了三爷的性命。”
妺臧玉兰不准备告诉哥哥与野利旺荣勾结陷害野利遇乞的真相。那样,兄弟反目,事情会越来越复杂。更重要的是,哥哥妺臧玉雄便没得救了!
哥哥和野利遇乞都得救!
“那我再央求央求皇后娘娘,看能否让你与令兄见上一面。”
……
野利王府某腰门嘎吱一声开了。一个丫环探头看了看,见官巷里前后无人,便挺直了身子走出来。紧跟着,一顶二抬轻便小轿从里面出来。
刚走了不多远,迎面碰上一个老妈子,见了前面的丫环,殷勤而大声喊道:“哟,这不是虹霓吗?你……这是要出去呀?”老妈子看了看虹霓身后的小轿,眼里满是好奇。
虹霓一惊,明明适才不见巷子里有人,这个洗衣房的刘妈妈不知何时从哪里钻了出来。
“可不是要出去吗?”虹霓咽了咽唾沫,应道。她到底是跟着卫慕大娘子做过应唤,见过世面的,原本畏手畏脚,被刘妈妈这般一问,反镇定下来,道:“我们唐兀小娘子前番做的出门衣裳,有些不太合身,今儿个去让绣娘重新量一量,改一改。”
“原来是改件衣裳呀!何必小娘子亲自动步呢?让金衣绣的人过来替小娘子量了便得了。”
下人们都知道,野利王府里主子们的衣裳,都出自金衣绣坊。可是,野利王府是何等人家?是皇后娘娘的娘家,是世袭卫国公府,是出了两个大王战功赫赫的王府呢!从来都是府里要做衣裳了,便传绣坊的当家绣娘过来,一一替主子们量身定做的。哪有像别的小门小户一般,主子们反亲自上门去的?
“唉!”虹霓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可不是嘛!原本是该如此的,可任大娘子是何等人?人家可是管家大娘子!整日介要忙的事多了去了!哪里记得住小娘子这芝麻绿豆的小事儿?若是会想的人知道了还好,不过说笑一句小娘子讲究,也便忘了。若是被那起爱嚼舌的人知道了,还不到处说我们小娘子挑剔嘛?罢了罢了,还是我们自己去吧。”
“哟,难怪小娘子如此讨二爷的喜,果然是个极体贴人的!宁愿自己跑路,也不肯给任大娘子添一丝丝儿的麻烦!别说是二爷,便是我们这起下人,眼见着都心疼得紧!”
刘妈妈这一席话,说得上不上下不下。唐兀小娘子当年闹得府里天翻地覆,才爬上了小娘子的位置。她却偏来说二爷喜欢唐兀氏喜欢得紧,这不是暗指二人从前干柴烈火的故事吗?再说了,就算是主子娘子好,也没得你一个下人说心疼的份不是?
真是榴莲遇见臭豆腐,各有各的臭法。
虹霓尴尬地扯了扯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