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开灯的房间，门被打开的轻微声音惊醒了浅眠的人。
然后灯在一瞬间亮起来，开门的人看向屋内，是刚刚坐起的少年，在靠里墙的床铺上。满面疤痕的脸有点突兀地出现在视线中，另一张床上空无一人。
“啊……沈咎先生。”
沈咎点点头，还算尊重的称呼对他来说存在于久远的记忆里。
在门口的那个人，典型的东欧后裔，浅色眸子明亮有神，肤白身长，五官立体的像石膏。
有教养的人。沈咎看着她身后的异种不说话。二典侍关上门：“那位怀生小姐，她已经出去了吗？”
沈咎点点头，二典侍没有露出太明显的情绪来，她接着道：“本来是要叫她今天不要去，毕竟莫里斯出城了……要关灯吗？”
沈咎点点头，挑起眉毛表示诧异，二典侍开门出去了。
沈咎靠在床头看她关门，也随手关上了灯，若有所思。
今天天气有点阴沉，怀生坐在车里，这不是跑长途的车，是基地派给异种临时开的简单车，布纳倒也操纵的来。只是没有了露天的后座，怀生刚开始还觉得有点不习惯。
“报告位置。”
车载通讯机忽然响起来，坐在后头的乡巴佬被吓了一跳，布纳报了位置，接近边城，那头静默了，好像单方面掐了通讯。
布纳一头雾水地往前开几步，到了那条处处有埋伏的街道，只是窗口大开，五花八门的枪支齐刷刷对着地下，唬得两人——一人一异种愣愣地，两人下车沿着来路往前走几步，，就见到远方一堆异种东倒西歪，还有一队儿人马，靠近城墙的窗口歪着几个异种脑袋。
怀生对有人敢明目张胆击杀异种的行为感到一丝震惊，透过后玻璃回头看了眼，一列车风驰电掣而来，很快越过了他们，布纳惊叫了句什么怀生没有听清，但她很快就被布纳拉着往前跑。
异种四肢僵硬，速度倒挺快，怀生被拉着跑，暗自提气跟上，不一会儿就瞧见了异种东倒西歪的原因，是整齐的人类车队，全副武装，怀生心里为同类暗自叫好。
二典侍下车，穿着大衣，前方车队也有个人走出来，偏东方面孔，平淡无奇，小雀斑聚集眼底。
这传说中不共戴天的人类割据势力和因弗诺政府的两个小领导人握握手，像友好的外交家会晤——忽略掉两方车窗里伸出来的枪口，城墙上的大炮以及背后一条街道边境守军们指着这边的枪口。怀生私心里觉得，东八区7号基地里那群乌烟瘴气的领导人像烧杀抢掠的起义军。
怀生拉拉布纳的袖子，觉得这么庄重的场合她们两个呆着有些突兀了。擅长荒地伏击的布纳用富有职业病的沉着冷静又简洁的语气道：“别捣乱，这个场景要吹嘘几天。”
怀生：“……”这是什么名场面吗？还有，要是一言不合开战的话，他们真的不会被射成筛子吗？
“早上好，先生。”怀生听见二典侍这么说，嗓音轻柔的像风。
“早上好，夫人。”平淡无奇的男子这么说，松开手：“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怀生：“……!”这位莫非就是传说中的二典侍丈夫？
沈咎明明说他长得还挺好……
二典侍端庄典雅地笑一笑：“那么请解释一下您表达想念的方式？”
据说长得很好看的人眼下的雀斑抖一抖：“见您一面不是那么容易的，夫人。”
二典侍点点头：“那么可否允许回礼？”
怀生以为人类政权和异种政权应该不共戴天，不过想想自己还给仇人办事，勉强可以理解。只是她真不明白为什么两个这样的人要结合，寻思着回去问问万事通沈咎。
“是这样，我相信因弗诺政府共同为暗主做事，所以必定团结一体，所以我特地没杀偷偷闯进布莱格耶丢尸体的异种们，将人命攒下来今天对换，您需要看看账本么？”最接近种养基地级别的东三区1号基地，和人类政权重要边防城市布莱格耶，两个地方的领导人讲话极具艺术美感。
“实在是抱歉，我们人头的支付形式不像随时随地兑换的支票，而大概是以现金支付的形式。所以呢您记的账本无效。”
“这些人头是您的财产吗夫人？”
“不是的呢，是公共财产，要是我的私人财产我是很乐意作为夫妻共有财产而送给您的
证实猜测的怀生左右看看，感觉这两个人的结合怪怪的。
“好吧，那用公共墓地来换怎么样呢？还是我将尸体运回去？说到这个，听说你们尸体投海的方法也不大好用了，污染问题实在是难以抑制，真是深表遗憾呐。”瘦削男子补刀。
“凭您对我的了解，”二典侍轻声说，“您觉得您的妻子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呢？”
“不管怎么说，”男子笑着，指一指怀生，突然被点到名的怀生一个机灵，“据我近来的观察，这个小姑娘落在你们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无依无靠十分可怜，或许我可以给她办个收养手续？虽然两地分居，但我们可以共同分配这孩子的时间。”
不善人际交往的怀生不太能理解男子的意思，可是二典侍抱歉地微微弯腰：“真是不好意思，这也是基地的共有财产，还是从东方出借的，我实在无法做这些决定，但是您的前一个问题我是可以回答的，我并不同意您的请求。”
她的话音坠地，像压倒了什么开关，四下枪声作响，怀生边伏身寻找退路边在心底暗骂，她说什么来着？
那个男子却是看向她：“你不用退，对于我中意的义女，他们不会随意伤害。
这两人在枪林弹雨中巍然不动，怀生僵了一下，虽说有人类来拯救她了她还挺高兴，但是据日记上说，空间站对人类割据势力是完全禁行的啊。
而且这对夫妻看起来实在是有点诡异。
“人类反徒决定好和我们宣战了吗？”
“真要是决定了，我还是有点担心夫人现下的性命。”
怀生觉得有点毛骨悚然，二典侍扫了她一眼：“我们可以让她来决定。”
“是个好主意。”
枪声停了。
怀生两边看看，无端端手心出汗，二典侍又道：“其实……“
“请容许我不礼貌地打断你的话，夫人，您实在不应该对这个小女孩进行诱导和威胁。”
“喔，并不，只是个善意的提醒……”二典侍顿了一下，盯着自己丈夫抬起的黑洞洞的枪口：“您想宣战？”
“我其实不大喜欢您动不动就拿宣战相胁的样子，夫人，我自觉作为丈夫，除了工作所迫得分开居住以外，我对您其实挺尽责。”
“是的，我知道，但是您手上这个东西有的时候会不听使唤。”
冰凉的刀锋架上怀生的脖颈。想反抗的人抬头，窗口几个枪口悄无声息调转了方向对准她。
“如果没有她，我很遗憾你们并没有反抗的实力。”
男子无奈地笑笑：“当然，如果您喜欢，我并不想和您争，我其实只是想保障孩子的安全。”
“即然不是看中她的能力，那自然可以送给您，只要她愿意。也不用均分时间，我可以收获一个义子。当然，您知道，我的脾气有时候不大好，害怕哪一天义子被剥皮抽筋了。”
怀生听懂了她的威胁，面色上露出几分恐惧来。男子无奈地摊摊手：“好吧，我们的谈判有个并不愉快的结局，但是我相信决战的时候，并不总是你们占尽风头。所以呢，今天就到此为止。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有牵挂的人必定活不长。”
怀生也听懂了他的威胁，看着这两个领导人各自上车离开，二典侍市一布纳带怀生回去。在他们走出去有一段距离后，枪声重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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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抱歉，是我拖累你了。”听完小姑娘的惊险遭遇，沈咎虚情假意道。
“你能不能真诚一点呢？”怀生摊摊手，随即日常追问沈咎问题：“你说这对夫妻为什么要这么打来打去。”
“你要知道，在西方，超过半数的家庭是分居的，许多家庭长期处于互相防备怀疑阶段，睡着一张床，两边床头柜各藏一把大威力武器。”
“那他们结合来干什么呢？这样一想西方伪善，也挺可怕的。”
“异种政权的重心还是在东方的。西方人主要防备的是人类政权，但他们还要利用人类政权的人口，所以表面上的平静还是要维持的。”
怀生点点头，又说：“不过吧我觉得，要是哪一天我们能逃出去，要是实在没法去其他界，能不能到人类政权寻求庇护呢？”
沈咎露出一个冷笑来：“你不是看过日记吗，还相信这里的人？”
“可是，人类难道不会庇护我们吗？”
“在这个地方，最可信的就是空间站，也只有空间站可信。各界合约在前，没有信心一战的异种不会轻易攻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