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顿时陷入了诡秘的安静,片刻后,传来阵阵的难以置信的惊呼。
“学徒?”尤里先是诧异的脱口而出,但很快屈辱的神色从他的脸上一闪而过,随之涌起了难以遏制的怒意,素来冷静淡雅的他在这一刻竟然连声线都颤抖了起来,“他?就凭他?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他连一个职业者都算不上。”
“起步的比较晚罢了,但也不算太迟。”
“所以他就是你所认为的‘有天赋的人’是吗?”尤里怒极反笑,“一个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的流浪汉?”
“只是暂时的失忆罢了。而且有这样的天赋,今后的人生只会是数倍于之前的精彩,又何必在意那些注定要被遗落的平凡呢?”拜恩笑着说。
他们没头没脑的对话中像是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众人都为尤里那突如其来的愤怒而感到惊诧,忍不住低声议论起来,只有包括库库里尔和黎娅在内的少数知情人有些不忍心的别过头去,甚至轻声的叹息。
窸窸窣窣的碎声如同针扎一般的挤进尤里的耳朵,但更加刺耳的却是那几声几不可闻的叹息。真是熟悉的画面啊……尤里只觉得身体里有犹如实质的怒火在升腾爆裂,连带着内脏都被烧的疼痛起来。
某段几乎已经被他强行抹去的记忆再度如梦魇一般席卷而来,轻而易举的戳开了他那死死掩盖的不甘心,放出了名为嫉妒的魔鬼。
“即使这样又如何?”他强迫自己冷静,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争论下去,冷硬的说,“无论他现在的身份是什么,他仍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威胁。为了大家的安全他必须接受检查。”
“来历不明?那只是你单方面的认知罢了。”拜恩挑了挑眉,“虽然出于某种原因他的来历需要保密不能告诉你们,但我愿意为此作保,以任何名义。”
尤里的拳头不自觉的捏紧。
“还是小孩子啊。”拜恩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有什么不满就干脆点说出来好了,总是留着自己一个人看似凶狠的咀嚼回味不难受吗?”
“这根本就是彻头彻尾的包庇。”
“包庇?”拜恩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般笑了起来,但立刻又沉下了脸,“注意你面对长辈时该有的尊敬!凭你的身份也能对我提出这样的质疑?即使是你父亲在这里也不敢随随便便的对我说出这种话!”
果然还是这样……其实在开口时尤里就已经后悔了,但还是没来得及收住那暴涨的怒火,拜恩那丝毫不留情面的斥责犹如一道重锤击打在他的心上,再度敲出了那些他永远都不想再回忆的画面。
为什么?幼稚!只有懦弱的人才会期许别人给的答案。我不是你的父亲,从我这里可讨不到人生的哲理,只有耻辱的教训!
这就是你的反击了?看来我得教教你,仓促的反抗只会带来更大的屈辱。
哈哈,眼神倒是不错,只不过还是像是只受伤的幼兽!真正的猛兽可不只会眼神凶狠的舔舐伤口,这就是你仅剩的狠劲了吗?真是孱弱啊小尤里!
......
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仍是那只受伤的幼兽吗……一种前所未有的明悟出现在心头,尤里竟不由自主的笑了。虽然那笑意苍白的可怕,但心中的什么东西终于挣脱开了,不由得感到一阵释怀的轻松。
“你没事吧……”边上一个生着犄角的男人走过来捏住尤里的手臂,面带担忧的问道。
“要不就算了吧尤里,拜恩作保的话肯定没有问题的……”人群中也有人出声道。
可能是终于有人发话打破了令人不安的沉默的缘故,越来越多的人发表了类似的看法,甚至还尝试着把手搭在林夜然的肩上歉意的笑。
“走吧。”尤里沉默了一会儿,最后看了拜恩一眼,转身下楼了。几个拥趸他的人赶紧跟上,走在最后的则是之前的那个犄角男人,对着人群微微的致意。
“看够了吗?还留在这里是要等我请你们喝酒是吗?”拜恩幽幽的说道。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众人只觉得仿佛有阵阵阴风从吧台处吹了过来。
“啊!接下来那场是谁打谁来着,现在还赶得上吗?”一个半兽人大声的喊着,边挠着脑袋疾步往楼下赶。
“是吗是吗!喔……突然想起我的酒还在下面呢,等我一下等我一下!”小个子的矮人亦步亦趋的跟上。
“这么说好像是挺晚了啊……再不回去又要跪遥控器了,各位山长水远来日再聚啊!”
“是啊是啊,而且我们那边的习俗就是喝酒只能在一楼喝的,道不同恕难有难同当啊,各位我先告辞了。”
人群哄闹起来,争先恐后的涌向楼道,无数淌着热汗的肉体因互相的挤动而簇拥在一起,却也没有人产生一丝一毫的不耐烦,反倒心生出了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很快除了库库里尔三人之外的人就全部离开了,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选择了转身出门早早的回家汇报今晚的“战况”,只有少数人还维持着不错的兴致团坐在一个大桌上喝酒,实况转播的声音又被开大了一些,现场观众的叫喊声不时潮涌而出。
“嗤。”库库里尔闷闷的哼了一声,重新坐回了吧台的位置。一杯早已准备好的冰焰红心摆在那里,苍蓝色的冰面中沉浮着一颗赤色的花果。
“小朋友们也赶紧回家吧。”拜恩淡淡的说着,又变回了之前懒懒散散的样子,无精打采的坐下。
“是挺晚了呢。”黎娅轻快的在原地跳了两下又伸一个懒腰,拿手肘怼了怼林夜然,“歪歪……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啊……”林夜然愣愣的应了一声。
“啊个屁啊!连个谢谢帅气的拜恩爷爷都不会说!真要收你这么个憨憨当学徒那我真是早晚要被气死。”拜恩没好气的喊,“滚,赶紧滚。可别再让我看到你,有你好果子吃的。”
“喔……好凶好凶。”黎娅吐了吐舌头,拖着还在发呆的林夜然也小跑了起来,“那我们下次再来噢拜恩爷爷。还有库库大叔!”
随着最后两个客人离开,酒馆的二楼终于再度安静了下来。微醺的半兽人闷着头只管自己喝酒,倒是一直懒洋洋的拜恩却像是想到了什么烦心的事情,眉头越皱越紧。
终于,他再也忍不住了,抓起一个酒杯就砸向吧台的另一角。
“人都走光了你就自觉点出来了好吗?你倒是问问这里有谁看不到你啊!有事说完都赶紧滚,一切男客户以后晚上都拒不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