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千尘坐在轮椅上，白布几乎包囊了他全身，显得更加臃肿滑稽。在夜府园林中慢悠悠的欣赏着秋叶满际。
夜半语坐在亭子为自己斟了一杯茶。
“你还喝茶呐？”夜千尘用手滚动着椅轮，质问道：“我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思喝茶？”
夜半语白了他一眼，沉声道：“真不懂怎么会有你这种不成器的孙子，我觉得你一定是有病！”
夜千尘此时表情有些凝固：“啊？”
“不论身份地位、天赋实力、容貌姿态，甚至是智慧涵养，她照墨倾雪都差远了，你怎么就非得缠着一个心有所属的人却对圣女不感冒呐？”夜半语说完接连叹气，喝了半口清茶，也难消郁闷。接着忍不住又道：“你说你，破个境就按耐不住往外跑，夜府上下都看不住你了？”
如若此时夜千尘能站起来，他一定暴跳如雷了。
“我跟你说的是这个事吗？天河把我弄成这个样子，你不管？”
夜半语：“你冒死也要跑出去，不出点事，你能老实吗？”
夜千尘：“可我这次差点嗝屁了啊！”
夜半语放下茶杯，站起来望着院中大树飘落的秋叶，苍老的身影如同这片景色。老人言语轻浅，却不代表未曾动怒。
“天眼必须付出代价，再过不久，等你身体恢复了，也该启程了。”
夜千尘看着自己的爷爷，他真的很老了，可能就是因为太老，所以他时常忘记爷爷其实是一位修为冠世的高人。
“你打得过天皇吗？”他忽然这么问道。然后他想着，其实天皇更老。
夜半语转身道：“老人家身体不好啊，我若年轻个五十岁，还有那么一股劲，你这臭小子是嫌我命长不成？”
“天皇比你还老！”
“就是因为年纪大，顾虑才多啊，你还不懂。当年你的太爷爷夜未央，其实可以以实力胜他，但若是他死了，北国会少一位巅峰存在，人族这等存在寥寥无几，又偏偏各执己见分裂不堪，才让魔族……唉！等你随王黎远去他乡，会慢慢知道，世界善变，人更是如此。”
“可天皇为神域阁痴迷着魔，哪像是会去管人族未来的样子？”
夜半语叹气道：“所以，他们是自取灭亡，我百年来始终避开朝政保持中立，终究还是不行的吗……”
这句话不像在问夜千尘，而是自问。
“你实在打不过他也没有关系，等我回来的时候我可以自己找他报仇。”夜千尘道。
夜半语未去理会胖子的豪言，语气里满是沧桑的道：“等你回来那是……或许一切都会变了。”
夜千尘一惊！
“他们已经对你出手，代表着也与连同我们唯一保持中立的不夜城为敌。多亏了那个卓芸矜，如果你真的死在荒野，天眼会抹去一切痕迹，只能落个死无对证的结果，他们错就错在，让你活了下来……”
说完，夜半语的眼神变冷。龙有逆鳞，他也有，动了夜千尘，他便不会再去管祖上留下来的禁忌，什么魔族契约，什么暮歌城，都不重要了。
夜府的多年沉静，另不少人心中有了一种错觉，那就是夜半语已至暮年，夜千尘又无所作为，这座城撑不了多少年。
然而这座城，在往后的漫长历史岁月里，未泯灭过。
…………
青山宗。
天皇与紫衣尊者并列在大殿之前，那被派去刺杀夜千尘的黑子首领单膝跪在他们面前，额头有冷汗渗出。
轰！！
毫无预兆地，天皇的气息瞬间笼罩了这里，黑衣首领被在股强大的威压下，骨头都快要断裂开来。
这是来自天境之外的愤怒。
“你本不该失败！”天皇森然道。他的手程爪型，对准了黑衣首领的头颅，就欲取他性命。
“大人。”
紫衣尊者向前走了两步，挡在天皇与黑衣首领之间。
“你要护他？”天皇质问道。
紫衣尊者：“天河正值用人之际，事已至此，应思量对策，过多杀戮只会削弱天眼势力。”
天皇收回手，但气息仍然不断扩散着，黑衣首领跪在地上，一声不吭。
“夜千尘认出了他是天眼的人，不夜城此时必定已将我等视为仇敌，如今联盟加上不夜城，已非天河所能抗衡。”天皇道。
“不夜城的实力，尽在夜府。从夜未央到夜半语，还有早已不知踪迹的夜明之，一直是天河的阻碍，虽然里几百年来都保持中立，但左右历史的，从来就是这一脉人，如今箭在弦上，倒不如……”紫衣尊者的眼神逐渐冰冷：“斩草除根！”
此话一出，黑衣人首领盯着地板的瞳孔猛然收缩，天皇一愣，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夜府深不可测，就是因为他们不涉朝，世人眼中的不夜城，与天河眼中，终究是不一样的。
“你曾承诺给联盟五年时间，但这不包括不夜城。”紫衣尊者道。
天皇思索片刻，道：“夜府的底细，连天眼也没办的摸透，我们有多少把握？”
紫衣尊者：“百年过去，夜未央应当已经死了，夜明之下落不明，如今只是夜半语一人独掌大权，夜千尘又不成器，夜府后继无人，在我看来，根本已是穷途末路之境，也是时候动手了。”
天皇听完她的话，再次陷入了沉思，虽然紫衣说的不无道理，但……
“大……大人，有一件事，我们都错了。”跪拜在地上的黑衣人首领忽然抬起头来。
天皇与紫衣同时向他看去。
“哦？你说。”紫衣开口道。
“那个夜千尘，并非是表面看起来那般纨绔无用，我带领的杀手团没能短时间内顺利除掉他，还有一个原因是，我们对他的修为判断有误。”黑衣人首领道。
紫衣尊者问道：“他不只是个聚气境的小鬼吗？”
黑衣人首领：“但我与他交手时，他的内力已不低于我，是通灵之境无疑！”
紫衣与天皇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的疑惑。夜千尘修为远低于他们，不可能瞒得过他们的感知。为何到了黑衣人首领这里，就成了通灵境了？
黑衣人首领见状又开口解释道：“但他一开始时气息不稳，明显没有通灵境的战力，是刚进境不久的样子。可当他濒死时居然反扑而来，还使出了沐家的剑法，虽说虚有其表，但其中气息之磅礴难以想象！属下也不得不全力以赴。”
“你是说他竟能在短短几日时间，直接跨过了御合境，步入了通灵？”紫衣语气有些惊诧的问道。
黑衣人首领再次低下头：“只有这种可能了……”
紫衣道：“这样看来，他的天赋岂非冠绝当今北国，却一直在扮猪吃老虎吗？”
天皇沉声道：“莫说当今，历史上也未有过这等妖孽。你既知如此，更应不惜一切手段斩杀这厮，为何还由他去？”
黑衣人首领连忙道：“属下将其击败之时，在他濒死之际，是一个女子救了他，属下无能，自知倾尽全力也不是她对手，这才……”
紫衣尊者：“是墨倾雪？”
“不，那女子虽修为不俗，但比之墨倾雪却是天壤之别，我从未见过。”黑衣人首领道。
天皇道：“我不希望他成长起来，既然如此……”他望向紫衣，眼神深邃不可捉摸：“就依你所言，先让夜府消失吧！”
…………
转眼三个月过去，凛冬已至。
时间是北国历2016年元月。
暮歌城飘着雪，苏锦安好不容易处理完城内的琐事，走到天台上，修行人不惧严寒，但他身上还是披了一件貂皮长袍，或许是今年的冬天寒意格外刺骨。
在他身后，萧清风不知何时也走了上来，身后跟着一位老者。老者须发皆白，双目却炯炯有神。一身深蓝色法袍加身，看起来很是气派。
苏锦安转身，只见萧清风介绍道：“这是我派的供奉长老，周季。”
苏锦安点点头，拱手道：“周长老。”
周季回礼道：“久仰大名，苏城主果然年轻有为。”
萧清风：“周长老乃我风月剑派阵法第资历最深之人，平日不问世事，一心钻研空间术法之理，这传送法阵，在当今北国里，或许只有他能够完成。”
苏锦安眼前一亮：“前辈真乃旷世奇人！”
周季苦笑道：“城主莫要折煞我了，空间腾挪之术，太过晦涩难明，老身穷尽半生，也不敢说精通，只能将传送范围控制在北国之外三千里地域，再远的话，具体位置便不能掌控得精准了。”
苏锦安道：“前辈谦虚了，这已然堪称通天之能，对于我们此次的计划来说，有如神助。”
从古至今，空间之术从来都是术法当中最为冷门的分支，其中暗含天道，难窥究竟。修炼过程中一旦不慎出现偏差，轻则反噬自身，重则引来天劫。
周季在这一道上坚持了数十载，可想而知他经历过多少曲折。
“王黎呢？”萧清风问道。
苏锦安：“晚点我会去找她的，如今万事俱备，这一趟远行，是时候启程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