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宫一切如旧，仍是气派华丽，皇后喜静，所以也没有各宫嫔妃来打扰，只是不时有小宫女匆忙来回。
谢昭还未进正宫，便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药味，这几年皇后的身子越来越不济了。
一进室内，便看到身穿凤袍的皇后坐在榻上，旁边椅子上坐着个穿白衣的孱弱少年。
“谢昭见过娘娘。”
“那是五皇子。”皇后见谢昭未认出五皇子便出言相告。
“五皇子。”谢昭低身行了个礼。
五皇子是已逝去了的梅妃的儿子。
“阿昭，过来。”皇后笑着召谢昭过去，她自从上次宫宴后便就没见过谢昭。
皇后拉住谢昭的手，眼里止不住的疼爱，她当了二十年的皇后，却始终无子，她只得把哥哥的孩子当做是自己所出。
“姑姑身子怎么成这样了？”
谢昭的手在触及皇后的手时下意识的一缩，外头春日正好，长乐宫还点着地炉，可皇后的手却是冰凉。
在一旁安静坐着的的五皇子元逸也不参与姑侄二人的谈话，目光放在长乐宫的香炉上，只是眼神不时的飘向谢昭。
“我的身子一年不如一年了。”皇后连声音都混浊了几分，不似从前清亮。“我听说了沈的事。”
皇后话锋一转，主动提起沈家的事。
“沈家于我来说，算是有恩。”
当年皇帝盛宠梅妃，起了立梅妃为后的念头。皇后想退一步得风平浪静，便提出让梅妃为西宫皇后，二人可平起平坐，可皇帝竟是不愿，他要废了她，立梅妃为后。长伯侯为了妹妹以命相逼，沈家也是以为了社稷为由阻止皇帝，也许皇帝于沈谢两家的矛盾就是从那时起激化的。堂堂天子，却因为臣子的反对，而无法立心爱的人为后，真是讽刺。皇后思及此不禁在心里冷笑，他既不喜她，何故为了得到谢家的支持而娶她……
“姑姑，无论此次陛下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陪沈明君走下去。”
皇后看着谢昭，久久未言。她曾经若是有这种勇气，会不会就不会嫁给皇帝了？
“你来之前我便想到你不会听劝，”皇后怜惜的将手放在谢昭的发上，“罢了，你想怎样便怎样吧，总归有本宫和哥哥在，没人敢把你怎样的。”
皇后目光温柔，不禁让谢昭想起了母亲，说起母亲，怕是听说了沈家的事情后便要马不停蹄的从封地赶过来了吧。
“见过沈小将军。”守在门外的沉香高声道。
皇后收回手，又恢复了往日端庄的模样。
沈明君穿着一袭白衣，头发仅用一根常用的青玉簪固定。
一进室内，沈明君便先向皇后行礼，随后视线与五皇子相接，元逸是沈明棋陪着长大的，沈明君也是与他自幼相识，可是这次相见，沈明君却觉得元逸眼神有些清冷，不似从前温和。
“明君来来接你了。”
皇后自沈明君进来，便将视线落在他身上，她在透过沈明君回忆一个人。
“你们回去吧，我也累了。”
“是，姑姑……保重。”谢昭此次不知会跟随沈明君去到哪里，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重逢。
皇后闻言也是心中有些难受，开始后悔刚才不多劝劝谢昭，让她留下，她无儿无女，如今侄女也要随着夫君不知远走何处……
“儿臣也不叨扰母后了。”元逸站起身。
“嗯，都回去吧。”
谢昭眼眶有些湿润，脑中尽是小时的回忆，碧蓝的天，有趣的小宫女，好吃的糕点，慈爱的母亲，爱笑的姑姑……
沉香一路将几人送出了长乐宫，待她回到长乐宫发现皇后失神的盯着自己手上的玉镯。那是当年沈谢两家交换的定亲信物。
“沉香，”
她声音好像迟暮老者。
“当年先帝为了拉拢谢家，让我嫁给陛下，可陛下却为了梅妃想要废了我……”她声音终于哽咽起来，“我喜欢沈将军，也曾将一颗真心送给陛下，可无论谁都没有珍惜过我……深宫多年，既生瑜何生亮啊。”
她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花了她精致的妆。
沉香走到皇后身边，心疼的半跪在她身侧。
“娘娘，往事还是少想吧。”
“若不是先帝的圣旨，我便是……”
“娘娘，”沉香打断皇后的话，“沈夫人为了沈家的尊严，撞棺而亡了。”
皇后呼吸一滞:“是啊，连阿妤那样显赫的身份都只得落到那样的下场，何况我。”
“娘娘刚才应该劝劝的小小姐的，奴婢听说沈小将军被被派到了西凉边上的荒漠处，大楚那么多戍边的将军都受不了那里的苦寒，如今小小姐却要去那里了。”
“阿昭的样子是我这辈子都羡慕不来的，我怎舍得去劝她的这份赤诚，这勇气。”
长乐宫外飞鸟飞回，洁白的羽毛在碧蓝的天空下飞落，它们挣脱了牢笼的束缚，正展翅飞向更高的天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