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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麦丽包里放着那个桃木镜,总觉得自己有点像做贼。来到办公室,麦丽看四处没人注意,才掏出桃木镜挂在办公位的隔板上,看看又不放心,再拿一张日程表也挂上,挡住镜子。不料艾咪眼尖,走过来从缝里一眼就看见了,点点头和麦丽会心地一笑。

魏烁楠又来了:“早上好,美女们!”他说。艾咪朝他做个手势表示回应,麦丽则低着头索性装没听见。

魏烁楠见麦丽总是对他冷冷的,而艾咪身上一股御姐的气场,又使他感到有些压力,就勉强和她们疙疙瘩瘩尬聊了几句,也觉得无趣,于是身子一扭往前台去了。不一会儿就听到那边传来陆昔格格的笑声,不知道这家伙又说了什么无聊的八卦。艾咪对麦丽指指桃木镜,翘了个拇指,麦丽低头偷笑。

不过这面桃木镜对乔艺好像是没用的。一上午麦丽又被李察叫去几次,都是乔艺项目上的事情。看着乔艺宝塔似地站在一边,麦丽一脸惶恐不敢抬头。李察乐观地说:“嗯,还是有进步!”

技术部经理老倪也在李察的办公室,正和乔艺低声讨论着什么。听李察这话,老倪回头看一下,说:“这个烂系统真是要命,别说新员工,就是老夫我都用得不爽,早该换掉。”

麦丽听得一惊,正等着乔艺跳出来批判这种错误观点,不料乔艺只是轻轻一笑。哎妈呀,她居然微笑啦!麦丽被吓着了。

乔艺朝麦丽瞟一眼,麦丽顿时心头又一紧。正等着又有什么样的狂风暴雨要来临,不料乔艺竟然轻声地对她说:“下午再加工一下,就差不多了。”

麦丽感觉如同五雷轰顶,懵懂地点点头,后面李察说什么都记不得了。她晕乎乎地出了门,回到座位上发起愣来。

艾咪笑着问:“又遭打击啦?”

麦丽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艾咪,柔情地说:“大英雄乔艺,刚才对我,微笑了,还轻轻地和我温语了几句。”

艾咪扮出夸张的惊讶表情,也柔情地说:“这个完全值得庆祝一下,中午饭跟我走,咱们吃点好的。”

不料她们去叫陆昔的时候,魏烁楠也跟来了,麦丽的好心情不由得打了折扣。

艾咪却若无其事。吃饭的时候她开始盘问魏烁楠,让他解释一下今天麦丽遇到的乔艺现象。

魏烁楠说:“这有什么奇怪的?你们不要以为是麦丽那美丽迷人的外表迷住了大英雄的心。”

魏烁楠说话时不忘夸一下麦丽,只是让麦丽听着油腻腻的不舒服。

“这是因为今天麦丽站在了老倪的身边。”

大家吃了一惊。陆昔说:“老倪一个形容猥琐的大叔而已,有什么特别的?”

魏烁楠摇头晃脑起来,说:“这个楼面能使乔艺佩服的人,只有老倪一个!”说着竖起食指以示强调,可惜他的小指又不争气地跟着翘了起来。

原来乔艺虽然精明能干,深受公司领导器重,却是个文科生,对技术很陌生,然而她心里又极其崇拜技术。老倪其貌不扬,可他正经是钻研技术的出身,而且为人和善、从无野心,客户经理部碰到什么技术问题,都要依赖老倪出手。他又尽责,于是老倪就被认为是技术高手,受到拥戴。乔艺尤其和他要好。

大家还是将信将疑。艾咪眨巴着眼睛说:“老倪?有意思。”

“所以生存法则就是:紧密团结在以老倪为核心的技术专家周围。”魏烁楠总结道,又趁机向陆昔那边蹭一下,说:“我又教了你一招哦。”

魏烁楠现在像苍蝇一样总是叮着陆昔。陆昔没感到这什么不好的,有一次她跟麦丽说:反正每天总要吃饭的,他又抢着买单,不吃白不吃。

下了班,陆昔和魏烁楠俩人经常一起走,晚上还要到哪里去潇洒一下。魏烁楠因此不大到麦丽这边来。讨厌的人不来,这让她感觉挺好。

艾咪有时候就调侃陆昔:“啧啧,有人陪着,精神状态不一样了啊!”听到这些,陆昔就要斜眼远远地看一下魏烁楠办公座位的方向,不屑地说:“你太抬举他了吧?”

几天下来,麦丽终于觉得工作是顺手一些了。几个人里要数麦丽操作那个系统的进步最快,如今陆昔和艾咪有什么事情都来问她,麦丽基本都能帮她们解决。韦连不再被需要,就又回到他的角落不做声。乔书华倒会有事没事来关心她们俩一下,到了午饭时间,他就跟着一起去。但是艾咪觉得门口的几个食堂饭菜都不好吃,情愿多走一段路,去到那几个远一些的餐厅,于是经常丢下他们。

几次下来,艾咪看出乔书华和麦丽聊得来,更是借故“要吃些好的”,留他们俩单独“共进午餐”。

和乔书华单独在一起的时候,麦丽发现乔书华其实还是蛮能说的,也挺幽默,不像在办公室里很内向的样子。麦丽发现自己和乔书华有些相似,也是在办公室不大愿意和其他人多啰嗦。她自己也是只会和陆昔、艾咪一起的时候,才叽叽喳喳话多些。遇到那些老员工、经理们时,麦丽总觉得多少有点拘束。

乔书华为人正经自律,和魏烁楠截然相反。他几乎从不谈论公司里谁谁谁怎么样,事实上他也不关心那些八卦。

“我只管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好了。”乔书华吃饭吃得快,麦丽才下去一半,他那边已经好了。“别人的事管他干嘛?”

麦丽知道乔书华也是在公司已经好多年了,魏烁楠说的那些,乔书华大部分也是清楚的,只是他即便在麦丽面前,也不去编派人家。他看上去就是那种自我管理能力很强的人,有自己主张。和同事之间的关系,那就是单纯同事关系,都是淡淡的,因此他就显得不是很合群。

不过麦丽能够感觉到,乔书华对自己颇有点另眼相看。本来按照乔书华的脾气,自打麦丽过了乔艺那关之后,已经能够操作那个系统了,他就不需要再过来帮忙的。现在他还是有事没事过来关心她一下,给她讲那些客户数据库是怎么回事。

看得出,乔书华不是很喜欢和艾咪、陆昔说话。但是他老来麦丽这边,连带着他对艾咪和陆昔也只能是客客气气。麦丽想:为了我,这也是有点难为他的。

让麦丽觉得有趣的是乔书华来上海好几年了,仍然听不大懂上海话。他每天上下班两点一线,平时没事都不出门,躲在家里看书为多,偶尔和几个老乡一起喝酒打游戏。麦丽很佩服他知识面广,尤其对历史知道很多,随便说几个典故都是她闻所未闻的。

晚上乔书华每次看着麦丽快要下班了,就装着没事人一样先出了门,然后在园区的路口等她,俩人便聊着一起走,到公交车站才分手。这使麦丽觉得他考虑满周到的。

偶尔他会在麦丽面前流露出对艾咪的不认同:“其实长得不漂亮,全靠化妆打扮。”

麦丽笑道:“没看到园区里大家都穿得挺讲究的?那是对别人负责的态度。”

乔书华不解风情,说:“对谁负责?我才不需要她们对我负责。”

麦丽忽然想起前一阵子搞那破系统,害得乔书华加班的事情,说:“我还欠你一个情呢!一定得请你吃饭。就到那个叫‘家门口’的餐厅怎么样?味道不错的。”

乔书华说:“花那个冤枉钱?别,那里好贵的。不如自己在家做着吃,还舒坦。”

麦丽想起陆昔曾经说过,魏烁楠请她吃饭老是去“家门口”,都吃腻了,找家好一点的餐馆他都不肯,好抠门。刚想对乔书华说,这个餐馆在陆昔眼里都算差的啦,转念一想陆昔在乔书华这里的形象也不佳,就闭了嘴。

陆昔不明就里,这天魏烁楠出去当差,不回来吃午饭,陆昔就来加入他们。

艾咪照例又独自跑出去“吃点好的”。

陆昔挽着麦丽的胳膊在前面走,乔书华跟在后面。陆昔羡慕地对麦丽说:“你注意到没有,艾咪的衣服每件都很漂亮,看上去也很高档的样子,而且一个星期不带重样的啊!”

被她一说,麦丽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昨天我记下了艾咪身上那件T恤的牌子,去商店看过了,你知道要多少钱吗?”

麦丽笑道:“不知道。你怎么这么有空啊?”见陆昔做个手势“八”,就问:“八十?不算很贵啊。”

陆昔瞪大眼睛说:“八百!”

麦丽摇摇头说:“好贵!”她没觉得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反正自己是没钱穿那么贵的衣服的。

陆昔却在那里啧啧赞赏了半天。乔书华在后面听了说:“八百,我可以买四十件衣服。这穿在身上,感觉有什么不一样吗?”

俩人回头,打量一下乔书华身上那可能二十元一件的T恤。有段时间了,他就两三件T恤来回倒。

陆昔白了他一眼:“名牌你懂不懂?穿着就是不一样,说不出的好看。”

下午陆昔自己憋不住,跑来跟艾咪说:“艾咪,你昨天那件T恤真好看,我看店里要卖八百呢!”

艾咪直觉得好笑,伸手说:“拿八百来,我卖给你四件!让我也赚点冰激凌钱。”

陆昔一脸懵圈,不知道这个玩笑啥意思。艾咪招手让两个人凑过来,说:“我会这么有钱吗?你们要有兴趣,周末我带你们去买衣服。”还一脸神秘地点点头。麦丽和陆昔都来了兴趣。

“还有点小期待哦!”陆昔拍手道。

艾咪要带她们去的服饰市场,位于地铁站里面的地下商城,尽管外面天气很热,商场里面温度还是很宜人。周末到了,商场里人来人往挺热闹。

经过几年来的连续打击整顿,市面上几个A货市场已经大部分转移地下了。多年以前各种假名牌服装和包包明目张胆地到处挂着的现象,再也见不到了。如今市场里一格一格的店铺里摆出来的,都是不知名的杂牌货,和一般社区边的时装小店卖的,看不出有什么区别。如果你要问:有没有A货名牌衣服、包包卖?老板一律义正辞严地回答:“我们是正经生意人,怎么会有这种假货?!”

艾咪带着陆昔和麦丽在迷宫一样的狭窄通道里穿来穿去,熟门熟路地来到了其中一家。老板娘看到艾咪就有点眼熟,热情地迎上来打招呼,就好像互相认识似的。

艾咪也不客气,指着后面两位就说:“老板娘,我这两个朋友也要添一些衣服,推荐一些合适她们的呗?”

老板娘打量一下,脸上笑出花来,说:“哎呦呦,小姑娘这么漂亮,是该换换行头了。”她在门口四处张望一下,然后把她们引到里面。她拉开一幅帘布,里面藏了个双开门。老板娘一拉门,只见顶天立地的货架上堆满了纸箱。老板娘问:“要什么牌子的?”

陆昔冒失地说:“要和她一样的牌子。”

老板娘听了都笑出来了:“这不就要撞衫了啊?”

老板娘抖出几件大牌的时装,逐一介绍着,看得陆昔眼花缭乱,只觉得最好全拿回家。老板娘见她们喜欢,索性推了几个箱子去到试衣间,说:“你们慢慢试,挑好了告诉我就成。”

艾咪说:“这可是有潜力的新客户,无论如何得优惠些。”

老板娘正色道:“放心,你要找到更便宜的,回来骂我!”

等老板娘一走,艾咪说:“这家还行,心不黑,品种还多。最便宜么,也是瞎吹的。”

陆昔已经是老鼠掉进了米缸,那个叫起劲。麦丽开始还犹犹豫豫的,光看着陆昔在试来试去。艾咪给她找了几件,说:“听我的没错,试一下。”

看着艾咪手上的衣服像是普普通通的感觉,拿过来一摸手感就不一样。麦丽穿上一照镜子,样子就显出来了,小身板显得特别凹凸有致。一比较,那换下来的自己衣服,简直就像是抹布一块。

艾咪假装色迷迷地凑近麦丽上下看,赞叹道:“我这真是作死啊!你们俩新衣服一穿,我都不敢走在你们身边了啊!以后在办公室还咋混?”

麦丽被她说个脸红:“哪有你漂亮?”陆昔是顾不上答话了,只管自己忙着。

几个人起劲地折腾了好久,艾咪说别钻在里面出不来呀,还有几家也可以逛一下的。陆昔在里面叫道:“那几家下次再说吧!今天在这里就行了!”

麦丽好不容易才克制住冲动,只买了几件。陆昔这也丢不下、那也丢不下,结果背出来两大包。一边难掩兴奋,一边又哭穷:“这个月只能喝凉水过日子啦!”

艾咪一看,笑死了:“得,满载了,估计你银行卡也要爆掉了。来日方长!下次咱们还可以再来的啊。”

麦丽拎着衣服回家,心里也有点乐滋滋的。穿过弄堂的时候,照例又是躲着杂货店的那老板。突然发现怎么过去好久了,那门口的牌子还写着“铺面转让,清场打折!最后7天!”这都几个7天了?可见老板奸猾。

到了屋里,麦丽赶紧着拉上窗帘,迫不及待在镜子前,反复地又试她那几件衣服,独自一人狠狠地臭美了一阵。看着自己带过来的那些黯然失色的旧衣服,又十分地不舍起来。心想:新衣服还是放一放,晚一点穿吧,不然这些旧的就再也没有勇气穿了。麦丽把衣服叠好收进衣柜去了。

外面听到苏阿姨又在那里大声训斥阿昆:“我早晚要被你气死!啥时候有些出息,挣点钱回家?只知道啃老!怎么不学学人家苏通?”

苏通是苏阿姨经常挂在嘴边的一个侄子,打小和阿昆一起玩的,后来跟着父母出国,就没怎么回来过,听上去似乎是高学历、高收入、高颜值的别人家孩子,典型的高富帅。

阿昆不服气,说:“那你们两位怎么不学学舅舅、舅妈,也带我去外国?”

苏阿姨说:“就你这个懒惰胚,到了外国也得要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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