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军犹如蝗虫过境，密密麻麻围拢而来，巨大的压迫，让城头之上的空气为之一窒，士卒的呼吸沉重，攥刀的手掌冒出层层细密汗水。
潘俨舔了舔干瘪的嘴唇，凝重地望向下方的敌人。他们离得如此之近，黑山贼中的人物他看得清清楚楚，他们并没有什么精良的武器，部分人还是手持木刀木剑。铁器对于这群贼人是十分稀缺的。
杨凤，潘俨一眼就认出了此人，他坐在马上仰着脑袋露出一口大黄牙，叫人看了就犯恶心。那日的仇潘俨始终记着没有忘记，今天或许是个报仇的好机会。
这位蒋将军是不会投降的，于毒也清楚这一点，他方才开口主要为了灭人威风，眼看没有讨到便宜，立即指挥贼军一拥而上，攻取城池。于毒没有选择四面进攻，而是将全部兵力集中城池西面。
蒋奇只是别部司马，标配军卒是四百人，此时加上城池原有的士卒，约有五百人。五百人分成两列排在城楼之上，显得稀稀疏疏，难以站满狭长的城墙。
“弟兄们，不要害怕，你们是大汉的儿郎，武艺精湛，装备精良，而底下之贼都是土鸡瓦狗之辈，我已经报之郡尉派兵救援，不需要一天援军就会赶至。现在，拿稳你们的刀，随我一同厮杀，血、战、到、底。”蒋奇拔出腰刀，对准清澈的天空，用胸腔发出的慷慨激昂的话语鼓舞全军的士气。
潘俨受到这番话的感染，瞬间觉得血液沸腾。剩余的士卒也将畏惧转化成为了勇气，他们都知道这不是必死的局，他们是官军而攻城的是贼，从来只有官军剿灭贼子，哪有贼主动挑衅官军的道理，从心底上他们就有一种优势，何况听到会有援军，更是信心满满。
黑山贼冲上来了，老弱扶着云梯拼命朝着墙边靠拢。蒋奇冷眼望着，喝道：“放箭。”
城楼之上只有两百副弓箭，千余支箭矢，只够两百人射五轮。黑山贼都是身不着甲的野人，稍稍被箭矢射中，必然会深深没入皮肉。
但是第一轮箭矢射出后，效果并没有达到预期，倒下不过十余人。一方面因为黑山贼战线长，互相隔得远，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蒋奇的士卒并没有经过太多的训练，射箭没有准头。
“且慢放箭，等贼子爬上云梯之后，再伺机射出冷箭。”蒋奇一看效果令人遗憾，忙改变了策略。
老弱扶着云梯赶到了墙边，一齐用力将云梯搭在城墙上，青壮踩着云梯快步攀爬。
“射箭。”蒋奇知道这是最好的机会。
箭若飞蝗，朝迈力云梯上的黑山贼射去，无情的箭矢扎进了贼子的皮肉，糙黑的皮很快鲜血迸溅。一个黑山贼倒下了，后面却还有无数黑山贼涌了上来。
官兵上箭的速度太慢，还没有等下一轮箭矢发出，黑山贼已经到了城垛。潘俨在旁大急，看来他们根本不知道分配协作，这样就留出了一段真空期，给了黑山贼可乘之机。
“杀。”黑山贼子大吼，须臾间已经有人已经踩进了城墙之上。这堵城墙实在太矮，这种程度的陡坡，对于常年行走在山地的黑山贼来说丝毫不成问题。
潘俨提起长枪朝贼人的心窝刺去，锐利的枪头刺穿了贼人的骨膜，心脏，贼人瞪大眼睛朝后倒去。
战事愈发焦灼，黑山贼胜在数量优势，源源不断地涌上城楼，就算是大象也会被蚂蚁咬死，潘俨连续挥枪之后，双手已经感觉到疲乏，力道已经不如最初那么到位。好几次让黑山贼格挡住自己的一击，幸好及时补上了一枪。
于此同时的是，五百士卒折损了百余名，剩余之人也不复原来锐气，气势渐糜。
此时，还活跃在墙头之上的唯有赵云与蒋奇。赵云如同救火队长，哪里有险情，他必然提枪赶至。蒋奇指挥着全军，奋战在前线，倒在他手下的贼人已不知多少。不过看着前仆后继的敌人，蒋奇生出无力之感，只能硬着头皮拿命相抵，他根本不知道还能够撑多久。
其实这时候，相比被动防守的蒋奇，更加忧心人却是进攻一方。于毒咬着牙齿皱眉揪心地看着一波又一波冲上去的弟兄，尽管一次次站上了城头，但没有多久就被斩杀于其上，他的心不禁随之收紧。
能够攻上城头的都是黑山军里的精锐，这些人一个接一个阵亡，于毒如何不着急。
杨凤也在举头仰望，看来这城池的坚固程度超出了他的预料。
“于兄，此时还要进攻吗？”杨凤询问着于毒的意见。
于毒看着他道：“难道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这时候撤回来，岂不是前功尽弃？我们那些弟兄都白死了。”他也想撤退，但是事已至此，唯有攻克这座城才能让死去的弟兄们安息。
“咱们禁不起耗了。”杨凤叹口气道。他初步计算了下，一个时辰的进攻下来，他们已经损伤了千余弟兄，再继续鏖战，恐怕到攻陷城池之时，所剩不超过千数。
杨凤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道：“于兄，大帅一道攻城命令下来，咱们就要拼死拼活，到时候东西还要分些给他。这三千名弟兄都是咱们两人东拼西凑来的，有不少好手，若是尽数折在此处，眭固、陶升……”他摇摇头：“我只是觉得太不值得了。”
杨凤原先以为房子县是块肥肉，没想到现在却是根难啃的骨头，他当然不愿意继续咬下去，否则牙都要崩掉几颗，得不偿失。
于毒听到眭固、陶升二人的名字，瞳孔一缩，明白杨凤的意思。
黑山军是松散的首领制，当中并非铁板一块，名义上都听张燕号令，实则张燕手下渠帅各自统领一支独立军队。这样各自都会有自己的利益纠葛，利益是靠实力分割，而实力就是手底下士兵的数量。
于毒被说服了，他不愿成为光杆司令。
“杨兄可有什么妙计？”
“其实为何咱们非要攻克城池，粮草财物城外大族多的是，他们的坞堡难道有城墙坚固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