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晴烟眼珠一转,谄媚道:“太后娘娘天人之姿,今日嫔妾一见,果真如此。”
太后莞尔,道:“如今的姑娘,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淑妃也笑着搭腔:“姜宝林一向心直口快,太后娘娘莫要怪罪。”
宁岚衣不语,太后将目光放到她身上,道:“这位便是宁才人吧。”
宁岚衣微微颔首,“正是嫔妾。”
姜晴烟在一旁阴阳怪气道:“早就听闻宁家女儿幼时便学骑马射箭,不习闺阁女子仪态。嫔妾原本是不信的,可见到宁才人才明白了,外界所言不虚,宁家女子连礼仪都……”
姜晴烟的话戛然而止,旁的人却是心如明镜,这分明是在嘲讽宁岚衣没有教养。
宁岚衣没恼,唇角勾起一抹笑,“姜宝林说的不错。家父膝下并无儿子,就把嫔妾当男子教养。嫔妾从十岁起便习御马术,家父说大燕是马上得来的天下。嫔妾只遗憾自己是女儿身,否则定要赴战场杀敌,保家卫国。故而和其他闺阁女子在意识上稍有偏颇。”
语毕四下寂静,桑药姑姑暗自点点头。
宁岚衣接着道:“但嫔妾既能入宫,礼仪形态自是得到了皇上和太后娘娘的认可。姜宝林几次三番说嫔妾不懂规矩,难道是在暗指皇后和太后娘娘仪态欠佳?”
“你胡说!”姜晴烟一张脸气得通红,“我明明说的是你!”
宁岚衣不语,两人见识高低立现。一个刻意污蔑,一个大大方方抒发自己的抱负。
林姝自觉脸上无光,尴尬地咳嗽两声。太后却像没将方才的事放在心上,笑道:“宁才人能有鸿鹄之志,哀家很是钦佩。”
宁岚衣垂首,道:“太后谬赞了。”
太后又将宫里新贡的荔枝端上来,分给众人尝个新鲜。
等着众人都走了,桑药才道:“奴婢看着宁才人倒是个识大体的。”
太后不缓不急地掰开个荔枝,道:“凡事不能只看外表,哀家瞧着宁才人,绝不像看着这么简单。”
桑药又说:“不管如何,既然宁家女入了宫,就表示宁将军站在了咱们这边,左右都是好事。”
太后目光落在宁岚衣那盘完好的荔枝上,长长舒出一口气,“也不知这次,是福是祸。”
本来也是为出出气林姝倒是没再为难宁岚衣。
宁岚衣与姜晴雪分开回了主殿,立刻吩咐碧树去打听宫里的种种消息。她初来乍到,想要知道的东西太多了。关于太后的、皇上的、各宫嫔妃的,越仔细越好。
碧树是分给宁岚衣的宫女,宁岚衣看她为人八面玲珑,又做事稳妥。比起晏书的孩子脾气,这事分给她显然更好办。
如是几天,听着碧树打听来的消息加上她前世的记忆,宁岚衣心里对各妃嫔有了大概的印象。
皇上自从上次离开,就再也没来过长安宫。毕竟是为了在前朝做做样子,她又说了那样的话,宁岚衣早就料到李靖宸不会来长安宫。比起新入宫的妃子们三天两头变着法的吸引皇上的注意,宁岚衣每天清晨去给太后请安,午后小憩,丝毫没有焦急的样子。
昨日下过小雨,清晨杜鹃啼鸣,盘旋着落在古树上。
宁岚衣伴着鸟叫声醒来,唤人来洗漱上妆好,穿了身淡蓝水纹长裙,配上支步摇,走起路来环佩叮咚,整个人也显得轻快了两分。
宁岚衣同往常般去给太后请安,走到慈宁宫前停住了脚步。前面落了顶轿辇,宁岚衣望了一眼便笑了,她日日来给太后请安,今日终于同李靖宸赶在了一起。
面上掩盖了心思,宁岚衣跨门而入,抬眼便望见了李靖宸。
应当是刚下朝便来了,李靖宸冕服金冠,腰束金玉大,龙纹绛纱,比往常威严了几分。
宁岚衣福身,“皇上万安,太后娘娘万安。”
太后笑道:“快起来,赐座。”
经过半个月的相处,太后逐渐摸清宁岚衣的脾性,觉得此女见识气度不凡,颇有些赏识的味道。
李靖宸看到来人是宁岚衣,刚想同太后讨论的话戛然而止,起身欲走,“儿臣还有奏折要看,先行告退。”
太后及时喊住他“焱儿且慢。”
李靖宸又折回来,道:“母后还有何事?”
太后朝着宁岚衣笑道:“方才提到的问题不妨同宁才人讲讲。”
宁岚衣一愣,没料到太后会这么快信任她。
李靖宸疑惑地朝宁岚衣望去,沉声道:“后宫不得干政。”
“焱儿。”太后唤了他一声,“按你这样说,哀家也是后宫女子。”
“母后怎能与她们相提并论。”李靖宸皱眉,显然不满意太后妄自菲薄。
宁岚衣忙道:“太后娘娘,嫔妾一介女流,目光短浅,实在不敢妄议国事。”
太后嗔怪道:“你不必看轻自己,你见识如何,哀家很清楚。”
空气寂静片刻,李靖宸终于坐回原位,道:“宿城一带近来遭遇蝗灾,以致于颗粒无收,百姓食不饱腹,又添瘟疫,惶惶不可终日。朕从国库拨出银两赈济灾区,竟重重克扣,等到灾民手中,已经所剩无几。”
李靖宸脸色愈来愈凝重,说到最后,即便刻意掩盖,却仍可见滔天怒意。
宁岚衣道:“陛下既然知道,为何不重重惩罚?”
说到这李靖宸怒火更盛,“官官相护,无从查起。”
这便是问题所在了,如今门阀势力横行,拉帮结派,朝政腐败。皇帝虽励精图治,火候却未到,打在门阀身上不痛不痒的,自然无人在意。
宁岚衣思索片刻,道:“嫔妾倒是有一计。”
李靖宸挑眉,“你说。”
宁岚衣一派平静,音色如水,说出的话却切中要害:“嫔妾虽居于闺阁,却也知林裴两党之争。如今能默不作声地贪赃枉法,无非是两党暂时达成一致,将银子克扣下。陛下不妨将心腹安插其中,到时于朝堂之上,打着林党的名义参裴党一本,两党之间必然互相推诿,陛下便可顺势着手调查,坐收渔翁之利。”
宁岚衣说了一大通,忍着口干舌燥,向李靖宸望去,却正好与他的视线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