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母!”百家旺见势,终于到了他表现的机会,立刻哭丧着脸奔了过来,蹲着身体,伏在老太太腿上,含着痛楚,一脸凄凉道:“就是那个叫夏雪的贱婢将我打伤的,你要为家旺主持公道啊!”
东方语看了看,既然首座与上首都被老夫人这对母女给占了,反而她这个绿意苑的主人被扫到了角落;她扬了扬眉梢,唇畔慢慢噙出一抹森寒笑意,遂即也不坐了,直接就在厅中间抱臂站定,看了看那作势捏着鼻子装出哭腔的败家子。
眼底不可觉地闪过一抹不耐烦来。
不就是想乘机讹诈她一笔银两么?
“家旺,如果这事是真的,外祖母一定不会纵容她;就算她是我的亲孙女也一样!”老夫人在柔声安慰百家旺,却拿眼角阴冷地睨掠着东方语。
东方语实在没心情看他们在这演戏,挑了挑眉,露出漫不经心的神色,懒洋洋道:“表少爷一口一句我的丫环打伤了你;你倒是当着老夫人的面,将事情经过都一五一十的说清楚来啊,我的丫环为什么会打你?她又是怎么伤的你?”
百家旺闻言站了起来,拿袖子抹了抹那并不存在的眼泪,目光转落在明媚动人风姿绝世的容颜时,一双混浊的黄眼忍不住当即又露出那种令人恶心的猥琐之色来。
半晌,他的目光才勉强自东方语身上转开,却是抬手往夏雪一指,粗声道:“她诬赖我偷了旁边那小子的什么东西,见面就对我动手,她会武功,我不是她的对手,她一下就把我给放倒了,我的额头就是被她推倒才撞伤的。”
东方语目光凉凉地转了转,看了一眼眼神透着气愤的夏雪,忽然道:“既然是这样,那确实是我的丫环不对了。”
“表少爷这样身份的人,怎么可能会偷别人东西呢!”
百家旺听着少女凉凉的语气,脸色不知怎的竟莫名一红。
那老夫人沉沉扫了东方语与夏雪一眼,目光凝在百家旺那缠绕了层层白布的额头上,冷冷道:“这不是明显着呢,就是你的丫环夏雪诬赖家旺。”
“好吧,既然是我的丫环做错了,那表少爷额头上的伤……我代她出医药费。”
“语姑娘……”夏雪闻言,一时怔了怔,忍不住低低唤了她一声。
威崖见状,愣了一下,也瞪大眼睛,道:“小……语姑娘,这事明明不是……”
“好了!”东方语目光一转,霎时带出一股冰冷骇人的神色掠过夏雪与威崖脸上,转头,又笑吟吟道:“这样吧,清荷,你进去拿五百两银子出来。”
“老夫人,姑奶奶,你看,这五百两银子就当是我代夏雪赔给表少爷了,一定得找大夫给表少爷好好看看,别落下什么病根才好,毕竟这伤是在脑袋上呢。”
老夫人与东方柔,还有那个一脸浮肿明显纵欲过度的败家子百家旺,三人默默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这银子来得实在太容易了。
可是……这五百两,怎么说也太少了!
三人三双眼三颗心,却有着同样的心思。
沉默了一下之后,老夫人作为代表沉沉开口了,她盯着少女容颜绝世的脸,冷然道:“哼,你也知道家旺伤在脑袋上,这五百两银子你当是打发叫化子呢!”
嫌少?
少女冷冷嗤笑一声,明亮眼眸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意料中的反应。
“老夫人!”东方语一直站着,占着高度的绝对优势睥睨着那个一直想以阴冷眼神压住她的老太太,却是双目明光闪动,流露出恭敬的神色来,“你也知道我的月银不过十几两而已,这五百两银子可是孙女我全部的家当了。”
老夫人闻言,咧开干瘪的嘴唇,冷冷笑道:“你蒙谁呢?老身可听说你在铜化大街开了间古董店,随随便便一件古董赚的银子都不止五百两了。”
“老夫人说的是那间古香斋吗?”少女作出惊讶的表情,微微笑道:“你可真是高瞧我了,你想想我从哪来的本钱呢?绿意苑里值钱的东西早就变成纸钱飞了;眼下你们看见的,可都是是六殿下与白世子后来送来的,看着是值钱,可它不能变卖成钱啊。”
“老夫人怕是被人给误导了;古香斋……那可是六殿下的东西,我那敢觑觎啊!”
少女垂下眼眸,敛了明媚笑意,叹了口气,道:“不瞒你说,老夫人,还有姑奶奶,小语手头里还真是连五百两都难以拿出来呢;可这……我不是看在表少爷是亲戚的份上,夏雪这丫头又……我这心里过意不去啊,就是拿了我头上这些首饰去变卖,我也一定变出这五百两来,好歹不能让表少爷将来落个脑残的什么毛病啊!”
夏雪连忙扭头,无声抽了抽嘴角,语姑娘这嘴巴,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损人。
脑残?
夏雪暗地摇了摇头,她看这个表少爷还真是个脑残的主!当然还是这位老太太与姑奶奶一齐纵容出来的毛病。
吃喝嫖赌样样占全,谁有那么多银子给他败;偏偏这姑奶奶还一味纵容着他,由着他败家也就算了,自己又没什么本事,多少年了,一直被底下爬上来的小妾压得死死的,一点当家主母的威势也没有,这才需要经常回娘家乞钱渡日。
夏雪淡淡瞥了眼笑意嫣然的少女,忽地又想起一件往事来。
刚才语姑娘说绿意苑里值钱的东西早就变成纸钱飞了……这不是明着骂那些在最初进入绿意苑将值钱东西哄抢的人是鬼了,这些人里面,她记得就有老夫人与夫人……
对了……胭脂呢?夏雪想起这件由胭脂数给她听的往事,这才注意到,她回到绿意苑一直都没有看见胭脂。
就在夏雪念头百转里,那老夫人冷冷扫着东方语,沉着声音冷笑道:“少在这跟我哭穷,我不管你怎么卖怎么凑,总之你得代你的丫环赔这个数给家旺,否则老身绝不答应。”
她说着,朝东方语伸了巴掌出来。
五根指头?
五千两?
东方语淡淡瞥过那五指又老又皱又干的手指,绛红如朱的唇瓣忽地漾出明艳惊绝的笑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