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灵气充沛,虾蟹向来富裕。正是涨潮时候,寻常海域应是看不见虾蟹踪影的,这东海就不同了,水中砂石之上仍有不少在他们眼前爬来爬去,上赶着往他们手里送。
山玄幽忙坏了,撸起来的袖子落下去也顾不得管,任水卷得它起起伏伏。左手一掏,右手一捞,不放过任何一只猎物,双眼紧紧盯着海面,大有一头扎进去的架势。
冰若这边与他相比就斯文多了,见它们游的近了,拿手顺水轻轻跟着,再出其不意将它们抓起。温水煮青蛙,与前者的粗暴相比确实温柔许多。
俗话说鸟为食亡,司徒焱阙就展示了吃饱的鸟儿对食物的不争不抢。山玄幽脚边的筐子已是硕果丰盈,冰若的也是小有收成。反观司徒焱阙,与其说伸手捉虾,不如说在水里泡手。就那么直愣愣伸着,也不见他动几下,虾虾蟹蟹从他眼皮子底下游过了再多,也只将手边的顺手捞了起来。忙碌许久直起身子缓和酸痛的腰背的山玄幽随意地一瞥,恰好看见离他不远的司徒焱阙,迎着日头看他,不由眯了眯眼。打量几眼后他忍不住向对方走过去,心下疑惑:是没有么?不应该啊。
走近一看,眸子蓦地睁大,
“司徒!你干什么?!”
方才见这人一点动静都没有,还以为是没有东西。现下一看,何止是有,分明是很多。再看他身旁的篓子......
“这就是你捉的?!”
被他尖利的声音吸引,冰若也走过来,在看到司徒焱阙始终如一的动作和脚边的成果时,嘴角不由抽动——大小不论,总共五只。
凉凉地说道:
“听闻凡间话本中有个姜太公,此人钓鱼不挂饵食,从来都是愿者上钩。莫非就是你这般?”
司徒焱阙抬头,神色古怪地看他,在冰若狐疑地皱起眉毛时指了指竹篓,
“里面有两只,夹住了我的手。”
冰若一阵语塞,忘了这家伙以前就是凡人,难不成还真用的这个法子。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他这时倒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有人可不管这些,山玄幽在意的是这么多美味,就这样跑了。痛心疾首地跺脚,控诉司徒焱阙,
“作孽啊,你这是放跑了多少?”
抚上心口,觉得里面隐隐作痛,深深吸了一口气。暗自决定将他放跑的那些全都捉回来,不再理会二人,转身更用力地弯腰埋头苦干。
“……”
冰若一阵沉吟,看向忙碌不已的人得出一个结论——
“真的饿了。”
口中啧啧有声,摇摇头走上岸去,随意找了棵怪柳靠坐下,自顾自乘阴避凉。左右也抓了不少,足够他吃了。反倒是山玄幽那贪得无厌的样子才让他疑惑,海在这里又不会跑,虾蟹捞是捞不完的,他这恨不能将东海捞空的劲头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不知道的是,山玄幽几乎每日都要吃一顿海味,净尘毗邻东海,所以这海味自然取自东海。东海二皇子,也是天帝封赐的水神北淼,为山玄幽的不知节制三天两头来访净尘,就是没有实际的效用。最多就是让山玄幽每顿减了些量而已。
在冥界呆了这许多天,山玄幽的瘾又上来了,又让他拉了同伙,可不得变本加厉,屯上些口粮。
司徒焱阙不知为何没有随冰若一起停下,倒是继续蹲在那里,一如既往地呆滞,篓中半只不见多就是了。
时至晌午,几人才飞回冥界。御剑的冰若不由皱眉,
“为何这样偏斜。”
司徒焱阙神色坦然,和他没关系。
山玄幽的声音带了几分心虚,幽幽自冰若身后响起,
“袖子有些重……”毕竟收了六筐蟹,一筐虾。
冰若:“……”
你不能两边袖子都放上些么!
海岸上
一个蓝衫男子出现在方才三人所在的地方,目光幽幽地看向天上,磁性低沉的声音响起,问身边站着的年纪长一些的人,
“他们捞了多少?”
略显沧桑的声音回答道:
“只山神大人便六筐蟹,一筐虾。”
男子听后眸子睁大,恨声低吼,
“这村夫是要撑死不成?”
这便是让山玄幽气的不知失了多少次仪态的水神,北淼。
站在他身边的长者保持微笑并不作声,这样的情形他们已司空见惯。若司徒焱阙在这里,定会认出这人,当日他一介凡人可以出得流波山到这距离七千多米的海岸寻找夔未踪迹,就是得了这人的帮助,他便是当年的玄龟。北淼派来看守海岸的门将,杜老尊。因为他的年岁,东海之中熟悉他的,都叫他杜老。
北淼似乎想到什么,转头看向他,
“既然抓的如此多,定要费些时候,你怎才报上来?”
杜老嘴角的笑僵了僵,恭恭敬敬地低头,
“老朽年纪大了……”
北淼半信半疑地打量他几眼,最后挥手,
“下去吧,这几日勤勉些,若那村夫再来,立时报上来。”
“是。”
杜老躬身后退,行至水中后身影渐渐散去。
北淼扫一眼明显被折腾过的沙滩,恨恨地冷哼一声,身体散作光雾消失在阳光之中。
“又要去哪里?”
花刹的声音从正向外走着的冥月身后响起,让他身体可见地一僵。转身看到他娘子端了药从寝殿过来,正站在身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抬步向花刹走过去,伸手端起药碗慢悠悠饮下去。
花刹将空碗接过,看他微蹙的眉毛和抿起的嘴她笑问:
“苦么?”
冥月向前凑了凑,低声在她耳边呵气,
“苦。”
花刹眼中带笑,两指捏了样东西放到他嘴边,冥月看清后笑了,
“为夫不是小孩,不需要糖来哄。”
花刹收回手,挑眉将果糖放进自己嘴里,
“那就不哄了,糖也吃了。”
冥月眼睛亮了亮,又将头凑过去,鼻尖几乎贴上花刹的,声音暧昧,
“为夫又想吃了。”
花刹挑眉,意思明显:糖没有了。
眼中的笑意尚未收回,便蓦然瞪大了眼睛。从冥月近在咫尺的眸中看到得逞的笑意和自己惊诧的表情,唇上的柔软温热让她回神,配合地微微张嘴。冥月得到邀请,搂住她腰的手用力,将人完全拥入怀中,手伸到她脑后加深了这个吻。舌尖探入后果糖的清甜便在冥月口中散开,他一点点吮吸,直到花刹的手因呼吸不畅开始推拒时才离开。
看花刹眼角微红,恼怒地喘息着瞪他,冥月笑出声,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戏谑地看她。
花刹堂堂一介冥母,光看一眼就能让冥差抖三抖的,竟让他一个吻便弄的脸红心跳呼吸困难。抿嘴还能闻到那颗糖的味道,至于味道的源头被冥月那厮卷走了。
不甘地看他一眼,哼道:
“我果然不爱吃糖。”
“为夫却很喜欢。.”
“啧。”
冥月看花刹不忿的脸呵呵笑起来,且愈演愈烈。殿外的人有些尴尬,他绝没有行此听墙角的小人之举的意思,但现下还真不知如何现身的好。
“咳……”
清了清嗓子,顺便整理一下自己的表情,让他不至于显得太过不自然,正好也吸引了殿中两人的注意。
“见过冥母府君。”
北淼客气地抱拳,行一会面之礼。
冥月看到来人,一改调笑神色,正正经经地点头,招呼了北淼坐下。
东海旧主老龙王有三子,这北淼是二儿子,被赐封水神后便将大小事都交到了他的手上,自己做了甩手掌柜。所以这水神大人别看气势十足,左右才不过两万来岁的仙灵。此时坐在冥月面前总显得有些拘谨,虽然被他掩饰了大半,不免还是能察觉到一些端倪。
“水神前来,所谓何事?”
北淼神色严肃,迟疑地开口,
“我来是向府君要一个人……”
冥月的表情显然有些诧异,与花刹对视一眼。北淼说了一个名字,倒是解答了他们的疑惑,
“净尘山,山玄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