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走进院内,没看那老奴一眼,只冷淡道,嬷嬷,好些日子不见了,您这胆子倒也肥了不少,宫里头去哪儿领板子可用得着本王带路?
嬷嬷苦着脸退下去了,叹今日倒霉,连碰见两位不好惹的主儿。
在我身后的男孩见嬷嬷走了,便松了下来,自己蹲在地上拿手指画小画玩儿。
靖王走进来,我微微俯身示礼,道一声,靖王爷。
他路过我时什么也没说,只丢给我一把扇子,让我帮忙拿着。我接了两下,差点没接住,拿稳后看见他俯下身子,轻声唤他道,鸿轩,鸿轩在画什么,能不能让我看看?
我握着扇子心下一惊,鸿轩,楚鸿轩?那不是大皇子的名讳吗?
我听面团说起过,大皇子一生下来便是被寄予厚望的,他是皇后嫡出的长子,本应立为太子将来继承大统,可却因渐渐被察觉出他其实是天生痴傻而被众人耻笑,一步步便落到无人问津,连皇后都不愿理睬的地步。
我蹙眉,想他再痴傻也是个皇子,所谓的皇家尊严是如此冷血无情吗?现如今连个嬷嬷都敢随意打骂他,怎么还了得。
我又转念一想,不会,皇帝是个心怀天下的明君,又怎么会如此对待自己的孩子,或许……还有别的什么隐情?
鸿轩咧着嘴和靖王笑了,憨憨的模样很可爱,手指在地下划出一朵小花来,有模有样的,想指给靖王看。
靖王也笑,朝他赞许地点点头道,鸿轩画得很好。
鸿轩开心了,起身拍拍手,跑去别处玩了。
鸿轩跑走后,我和靖王对视了一眼,我有点紧张地收回了视线。
这个时候该说点什么,我想想。
嗨呀靖王殿下,在这遇见您真的好巧啊,您也来这后宫内院里…………溜?达?
等等?等等。靖王为什么会在这深宫内院里出现?
能在后宫里出现的男人不应该只有……皇帝吗?
他是咋个进来的?
我有点懵蹬,又不敢多问,再加上和一个王爷独处一院,我不禁紧张了起来。万一给人看见出去传闲话呢,那我不就没了吗。
这时候他却朝我走过来了,我表面稳如老狗实则慌的一匹,按捺着自己心说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就骂死他个骚东西。
靖王快走到我跟前了,我都准备好了开场白怎么呵住他,他却慢悠悠地停了下来,背着手,轻松自若地问我,妙妃娘娘,很紧张?
我一惊,可奇了怪了,我暗想掩饰的如此完美,可以称得上是波澜不惊,喜怒不形于色,为什么还是被他看出了端倪。
难道这个男人可以读人心神?我记得民间秘闻里记载过这样一种奇术。
不容小觑,此人不容小觑。我暗暗告诉自己。
他看了我两眼,半晌才道,你快把我扇子给抓烂了。
我低头一看,嚯。
狗了。
果然,我犹记得小时候先生说过,一个人在紧张的时刻,切莫手里不要拿任何的物件,否则它会把你的紧张和不安放大十倍给别人看见。
就比如现在,我自以为镇定自若,按兵不动,实则早已经抓烂了靖王的一把折扇。
我松开手的时候,折扇已经要耷拉下来两根扇骨了。
………………
我拿在手里,看这破烂儿扇子,还也不是,不还也不是,因而感到十分的纠结。
我有点不好意思,说,对不住啊王爷,我回头给你……画一个?
靖王爷眼里有笑意,道,怎敢求妙妃娘娘墨宝,这笔账,记在皇兄头上便是了。
我心里已经鼓起了掌,好好好,找他找他,皇帝怎么说也是个皇帝,什么扇子没有。真想不到啊有个皇帝做夫君还挺好使的。
我感激道,谢王爷海涵。
靖王点点头,朝我拱手,客气。
我想缓和气氛,笑着顺势寒暄道,靖王殿下可是来看大皇子的?
靖王毫不避讳,答道,确是如此。皇兄命小王对这孩子多加照看,莫要委屈了他。皇兄有难言之隐,此事也只能让小王来办。可小王确是失职,前些日子后院起了些事端,实在没能找到机会进宫为这孩子打点,这才让新调来的嬷嬷觉着鸿轩无人在意,只藏起来管吃管喝管喂药便可以了事。
我便说嘛,即便鸿轩痴傻,皇帝又怎可能无端对自己的儿子不管不问呢。
至于这其中的苦衷,便是我不必去探知的了。
我颔首道,多谢王爷告知,只是不知若我肯保守秘密,若王爷信得过我,我可否在王爷无法进宫时,帮忙悄悄照顾鸿轩,也免得这孩子再受了委屈,他吃了苦头也不能言不会道,再像今日这般挨了欺负可怎么好?
靖王听了眼睛里似有亮光闪烁,望着不远处跳房子玩的鸿轩,思忖一会儿,允了。
我很开心,微微俯身示礼道,我定不负靖王.信.任。
我也去望鸿轩,他正玩得开心,无忧无虑的,像林间的小鹿。
若是能一直有人在意照看,那鸿轩便可以逃开风口浪尖的贬损与侮辱,在宫中不必担心尔虞我诈,没有什么烦恼,每日衣食无忧,自己也不用去争抢什么,其实也挺好的。
皇帝的本意,或许便是如此。有时远离并不是疏离,而是一种保护。我一早就知道,他不会这样冷血。
天色已经不早,我们也该回去了,我向靖王行了礼告退,出了院门发现,emmmm,还是不认路。
靖王好听的清冷嗓音从里面传来,道,一直向前走,过了第二道门右拐,再走过长廊便是御花园了,剩下的路,妙妃娘娘应当知道了。
我朝里面望道,多谢王爷指路。
踏着夜色,我和莺莺小跑着回宫,路上我俩唱着小歌给自己壮胆,这夜路也太吓人了,我暗暗发誓,再也不在宫里乱走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