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东歌还活着。但他认为自己已经死了,至少心死了。陷入极度悲伤之中。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带着古怪,如陷囚笼,万劫不复。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不了。眼前晃动着那熟悉的面容,再次窒息昏迷。
有时候睡,也是一种逃避,并不是身体需要。
空气带着压抑,让人张大嘴也说不出话来,是不敢说出来。
马山郡的阎王兵又出来祸害了,每到月末这帮阎王就要出来打牙祭,好的时候吃吃喝喝就回去,不好的时候是要死人的。
于是今天老刘家二小子就没了命,前天老刘家二小子刚拜堂成亲,媳妇长得标致,这在阎王爷们看来,这刘家二小子那就是死罪,必须死。
看着院子里横陈的两个孩子,还穿着喜服。老刘看着天,面容扭曲,嘴唇哆嗦,下巴上的胡子在剧烈抖动。
老刘“啊”的一声大叫,回手抄起一把菜刀,蹦了出去。
可阎王兵早就不知去向。就算追上也只是增加一条人命而已。
“傻子”
“早干嘛去了?”
“要是我,用牙咬也要保住孩子们啊”
“哈哈哈哈”
……
鄙夷和幸灾落祸,在老刘耳边飞过,眼泪与雨水打在皱纹密布的老脸上。
冷漠不只是路人,还有这个世界,世态炎凉说的是人情冷暖,当整个天下都是这样的时候,家不能保全和亲人受辱甚至死去,都只是沧海一粟,因为国将不国。
马山郡的阎王来了半年了,其实是好几年了。准确的说是叛变了,从保护人变成了洗劫者。
朝廷没能遏制住内乱,西疆的无量王自立门户了。然朝廷出兵不利,平叛失败,损失惨重。像马山郡这样的临阵倒戈的也不是个数。
于是官兵变匪寇,残杀百姓,当朝天子却是刚登基不久,手腕不足,眼看国难当头,心有余而力不足。
陈国
云山大陆的南方边陲小国。
总人口不过几百万,历来是受气包,东西面强大的武国与梁国正好将他夹在中间,是兴也不行,亡更不行。
年年内乱,年年平。
岁岁剿匪,岁岁忙。
这边老刘刚跑到阎王殿也就是郡县衙门。没等叫唤一声,就被门口的兵一刀砍死。旁边过来一人,拉着就走,哗啦一声扔河里了。
李元泰
原马山郡太守,现在是无量王麾下大将,据说这位本是忠良之后,新皇继位还特意下旨褒奖,岂料半年就变了性。
此刻李元泰愁眉苦脸坐在堂上,抬头叫外面来一人。挥手道:“说”
来人弯腰拱手,一看就是府中管事:“将军,刚那道士说了,小姐命不久矣……”
没等他说完,就听一声大吼:“我让你说这些了吗?说那道士人呢?我要他说!”
“他在写个方子,马上来,让我先来给您提个醒,要有准备”管事一脸小心的道。
“你个蠢货,人家那是有办法,让你来做个先头,好让我心头有计较”
“是,是……小的该死”管事郁闷了。
不久,堂门口转进来一青衣道士,山羊胡子,三角眼,真个行走江湖的道士。
李元泰起身拱手让座,深深一辑道:“道长辛苦了,望道长悲天悯人,给个救急之法。李某之有任道长挑选。”
“哈哈!将军所言差矣,我已让管家知会了一声,令爱的病,乃是个绝症,我所料不错的话,将军定然请过不少名医大家看过,不然不会想到我”
山羊胡子道长瞥一眼李元泰,稳坐泰山般,嘴里不咸不淡的说到。
“道长高见,李某确实是被逼无奈,只求一线生机,望道长见谅。”说罢一挥手,管事见状立马出去,随后一同进来一丫鬟,手托一托盘,其上一红布包裹的物件不知何物。
“此乃始帝开山祖玉的一件。”
“哦”山羊道长眼光一亮,竟有半分不信。李元泰指托盘说道:
“人人都道我李元泰有两大宝贝,一是生了个俊俏的女儿,二是先皇赐我斩云剑。其实我手里真正说是有价值的乃是这件昔年得自始祖山的祖玉,此物有缘者得之,与我无缘”
“哈哈,哈哈”山羊道长十分惬意,一点都不怀疑有假。手抚山羊胡须道,“将军真乃我辈中人,顺势而为通晓机缘。好,好,好”
李元泰轻轻挥手,丫鬟放下托盘,退了出去。李元泰态度谨慎,满脸认真。
“道长,我的诚意已经摆出来了,这祖玉的价值我不用说,道长比我清楚。只希望道长得到后妥善处理,别将我李某人抬出来就行。”
“好说。”
“道长怀疑有假!”李元泰说道。
“不,未进堂中我就感觉到了,不假……”
可是山羊道长就这两个字却停住了,并没有往下说的意思。
管家着急了,将军把这东西拿出来,这可是不得了的东西,普天之下谁不想得到,始帝开山祖玉谁人不知啊!据说共有九件,聚齐之后可享天下。
李元泰瞥了一眼管家,让他稍安勿躁,他心里清楚,这山羊道长是在权衡,权衡这祖玉拿还是不拿。
山羊道长叹气说道:“将军苦心了。这里倒是有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请讲!”
“配婚,冲喜,挡煞,治病!”
李阎王要嫁女。在这混乱之地,这件事就像是一锅热油里溅入了几滴冷水,瞬间炸开了锅。
阎王爷女儿谁敢娶,这不是找死嘛。李阎王早已不是以前的那个李太守了。可他女儿仍是那倾城之资的佳人啊。
说起李丝琴,那可是马山郡有名的才女。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无所不能的大家闺秀,尤其是那身材容貌,非言语能表,见过的给她起了个外号:赛仙子
哎!可惜。
据说半年前因为其父改投无量王麾下,父女产生隔阂,一病不起就此昏迷不醒至今,李元泰遍请名医,江湖术士,武林高手均是无可奈何。
这次秘闻南疆奇人山羊道长北上游历。这才周转请到了这个非俗非道,是俗是道的山羊道长。
“将军将祖玉给了山羊道长……”管事一脸不甘,“那可是您拿命换来了的啊,跟您快二十年,比小姐还……”他本想说比李丝琴还长一岁,但看到李元泰那杀人的眼神,咽下去了。
“哎!是我对不起雨儿”雨儿是李丝琴的乳名,因出生时下着丝丝细雨而得名。李元泰心中追悔莫及,可是又不能说出口,以至于才年过五旬就华发丛生,双鬓斑白。
“你去打听下,把符合都去了解下。”李元泰吩咐道。
“将军不用打听了,在马山郡这边是没有的。”
“让你去就去”李元泰不耐烦了。
“将军,这年未满弱冠,又要才学傲人,且是正在历经磨难的东头人,据我了解只有一个,也是将军熟悉的人”管家胸有成竹。
“谁!你说云州朝家!”李元泰虎目圆瞪。
“正是!”
“就没有其他家了吗?”
老管家摇了摇头,轻声道:“世道不平,杀伐四起,有点家底和才情的都被人笼络或出走京都,或北上,或东进他国。只有朝家还同您一样在坚守,能够了解到的,老奴暗中观察了多家,多家公子……”
“这朝家正妻子,与我家小姐简直是一样命运,博才多学,乃是有名的神童。可惜皆是早年丧母,半年前突发奇疾,时醒时睡,半醉半醒,满口胡话。据说朝家庶子已成气候,容不得嫡子醒转了。”
“可我与朝家有世仇,朝阳林会把他亲子许给我么?”李元泰眼中竟有泪光闪烁。
谁能想到事情到了这步,李,朝两家自开国起就是仇家。命运竟是如此这般交合。
“老奴此去,不成便死在朝家!”
“不,我亲自去。”
云州朝家
云州又称东洲,在陈国东边,背靠武国。可这时候的云州已然遭到武国渗透
“父亲,武国太猖狂了,竟然直接派人来招降。”朝家庶子朝跃进仇恨的说道。
朝阳林一脸阴沉,堂下坐着的几位家将也是愤愤不平。
“别说了,回信:朝某进武朝为官享受不起,但可接受双边通商,可派人商谈,此事跃进去谈,一定要把握度,我陈国虽弱,可也不能任人宰割。”
“孩儿领命。”朝跃进一脸兴奋。
“你弟弟怎么样了?”这朝跃进比嫡子朝东歌要大两岁,自小跟随父亲身边学武做事,比起不爱武学,偏要读书的朝东歌对云州事物更加积极,俨然要有子承父业之势。
可是朝阳林是个老顽固,偏要嫡子接掌朝家军,坐拥云州。
于是这嫡庶之间必将有一场明争暗斗。但这必然之势在半年前发生转变:
朝东歌在外游学归来,路遇悍匪,深受重伤,以至于命去六七,整日满嘴胡话,半睡半醒,能活到现在已是万幸。
“东歌近两日状态略好,不说胡话了,也吃了点东西”朝跃进轻轻说道,满眼难过之色。
“是我逼他太狠啊!再找,再找可行之策,我朝家没有白发人送黑发人一说,必须让他醒来,让他醒来我就,我就让他做自己的事,哎”
朝阳林一拍座椅,站起身来,一阵风的消失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