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曼市
来到诃恪村,他们先向村民打听有关年诗华的这个人。可无论是谁只要听到名字就纷纷面露恐惧,闭口不谈。于是只好作罢,用寻路珠找到年诗华的住处。
月见纳闷道,“那位年诗华是怪物还是恶人,竟让他们这样慌张。”
胥星河看了一眼那些从门后面探出脑袋看着他们的村民,“这个村子可能发生过什么。”
诃恪村后山满目荆榛、杂草丛生。看不到鲜花绿叶,没有飞禽走兽踪迹,人烟罕至,很难想到这里会有人居住。寻路珠在一块石碑前停下,碑上记载:以物换一解,以血为誓
“我来吧。”月见的血滴在石碑上,可周围毫无变化,“奇怪了,我的不起作用。”
青沅拦住要割破掌心的胥星河,“你是人类,这里不寻常。要是发生什么,恐怕你会应付不了。”说着她快速将自己的血滴在石碑上,石碑消失变成兔子,引路般往前飞快地跳跃。
胥星河默默跟上去,心里叹道,有时候他也想做点什么。证明自己就算是人类也不用受到他们的保护,也不会是他们的负担,他有能力做到。
月见似乎明白他心里所想,拍拍他的肩膀,“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需要你。”
胥星河点点头,不再说什么,但已然不再多想。
兔子在一间茅草屋前就消失了,一个白发苍苍,穿着粗布衣的妇人背对着他们。坐在藤椅上,用篮子里的菜叶喂着脚边的一窝兔子。
月见问,“前辈可是,年诗华?”
妇人没有停下手中动作,声音嘶哑低沉,“很久没有来过生人了,我能解你疑惑,那你,又用什么来换。”
青沅走过去,“看前辈是要什么。”
妇人终于起身,转过来看着他们,脚边的那窝兔子四处乱蹿。她的眼神空洞,表情冷漠,突然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你会知道的。”
突然间,眼前的景象发生变化,茅草屋和妇人不见了。只有一个披着长发的女人,穿着长长的破旧白衫拖地,对着一片枯地浇水。一面镜子浮在半空,随着镜子的出现,青沅消失了。
月见红了眼,“阿沅!”
胥星河赶紧拦住月见,“你不是相信她吗,青沅那么聪明,心里一定有数。”
月见哑然,眼神失落。将脑袋靠在胥星河的肩膀,显得闷闷不乐。胥星河叹了一口气,“平日里说你蠢,没想到还真是。”
“你不懂,我说过会一直保护阿沅,但每次阿沅总是冲在我前面。”
胥星河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不懂的是你,两个人在一起,不是只要一方付出就够了。保护最重要的人不仅是你要做的,也是青沅一直在做的事情。”
“真的?”
胥星河没好气地说,“假的。”
“是真的。”被“教训”后的月见心情变得愉快起来,“看你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原来都是伪装,哼哼。”
“滚!”
另一边,青沅进到了镜子的世界。一个长长白发的女人背对着她在画画,画了一幅又一幅,那些画飘浮着。青沅拿了一幅,上面画的不是莺飞草长、不是青山美景,那都是这个女人苦难的今生。
一对男女在桥边的柳树下相遇、相识、相知,最后拜堂成亲,喜结良缘。丈夫上山打猎,妻子洗衣做饭,日子简朴,其乐融融。
三个外来客到村子借宿,半夜却洗劫村庄,屠杀村民。丈夫挺身而出,保护老人小孩直到城中救援而来,自己却死去。
妻子抱着丈夫尸体哭喊,村民漠而不视。捂着自家孩子的眼睛从他们身边走过,眼神冷漠,没有一句道谢。后来妻子怀着身孕被村民赶出去,只因一句,晦气。
带着丈夫的骨灰,妻子在滂沱大雨里心灰意冷走进后山,撞死在石碑前。怨气太重,灵魂得不到往生,困在了答案之镜,立下死咒,“我的怨魂将看着诃恪村人皆活不过三十死去。”
后来诃恪村人皆活不过三十。
所以,这就是山下村民只是听到年诗华的名字就恐惧不已的原因。为救人死去,原是英雄所为。被救之人一句感谢话语却未道过,可谓人性凉薄。人性真正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也许连人类本身都不清楚。
年诗华转过身,面容憔悴哀怨,撕心裂肺,“我丈夫有何错,我又有何错。诃恪村人如此无情无义,难道一点错都没有?”
没有经历过她所经历的,是没办法感同身受。青沅只能回答她,“想得到诃恪村人的道谢无错,想丈夫死得其所无错,放不下无错,怨恨也无错。可是,死咒束缚着每个诃恪村人,他们终日惶恐不安。当年那些人已然不在,现在的人何错之有呢。”
年诗华笑得凄惨悲切,“只要是诃恪村人我都恨,我丈夫善良憨厚。如若那天我拦着不让他走,断不会阴阳两隔。好人终是无好报,好人终是无好报,呵。”
“这世上最难解的便是人心,你丈夫所做的是为了对得起自己生而为人的心,不是去问他人的心如何。即使重新来过,一定也会做同样的选择。作为最爱他的人,你是最清楚的,不是吗?”
年诗华流下两行血泪,画突然变成碎片,消失得一干二净。可她承受过的痛永远都无法磨灭,深深地依然存在着。
“我知道你不是人类,我可以告诉你要的答案,但我要问你一个问题。”
一张纸飘在青沅面前,她拿来一看是七禁咒的所有线索,“你想问什么。”
“你能让我丈夫复活吗?”
青沅摇摇头,“万物有循环,命理早已注定,不能。”
“如何能让我与他再见一面。”
“放下。”
“砰”的一声,月见和胥星河看到凭空出现的镜子已经碎裂,青沅回来了。月见飞奔过去,将她紧紧抱在怀里,“阿沅有没有受伤。”
“我很好。”
“阿沅不在的时间里什么都糟糕极了。”
青沅抵在他的胸口,脸颊似霞可爱,“傻瓜。”
胥星河捂着脸转到一边,“我还在呢!”得了,他是不会认为这一对会有争吵分手的那天。
自他们走后,从枯地里长出了一朵小小的,白色的,花儿,最后被风带到天空。不知当年的诃恪村人在死之前,是否有过一丝丝的忏悔?也许有,希望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