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回再醒来的时候,梁沐锦已经离开,偌大的屋子里死一般寂静,以至于他伸手摸了胸口的伤口好几回,方才确定自己确实还活着。
屋子外面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像是在筑墙。
他努力撑起身子,趿鞋下床,来到窗户边透过稀薄的窗户纸向外瞧去,果然有人在筑墙,将他住的这寒月小筑与锦阳宫其它的宫殿隔离开的青砖墙。
墙筑的很快,他估计自己最多不过晕迷了一天一夜时间,这墙已经筑起了有一丈多高!
束回的嘴角露出苦涩的笑容,心中自嘲,他该是创造了夏朝很多个第一的人,第一个被关进冷宫的皇子,第一个被父皇亲自下令刺死的嫡亲皇子,第一个敢违抗皇上旨意活下来的大夏子民。
侍卫这一剑倒是把他给刺醒了,原来在他内心深处,是那么的渴望活下去,那么那么的渴望。
梁沐锦清澈的双眼和肆无忌惮的笑容浮现在脑海,束回的眼角潮湿起来,虽然以后可能再也看不到她的倩影,可他知道,这个女人已经深深的影响了他,在他的生命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痕。
她因为他,失去了走出冷宫的机会,这是他欠她的,既然她放弃了自己的一生要他继续活下去,那他就该好好活下去!
他的父皇大人若不是来冷宫接他的小妾,怕是早已经忘记了当年随母妃一起被关在锦阳宫的这第九个儿子吧?
他的父皇大人怕是这一次来才发现他的第九个儿子已经长大成人,不能够再继续与这些弃妃娘娘们同居在一起了吧?
真是讽刺啊!
束回咬紧嘴唇,口中弥漫着自己血的味道。
“母妃,儿子怕是不能够遵守对你的承诺了,什么父子不能相残,什么儿子永远不能违背父亲,儿子不再指望他良心发现更不指望皇后娘娘的同情可怜,儿子要争,要争这天下,要负我们的那些贱人统统下地狱……”
束回低哑的声音对自己说道,嘴角渗出暗红的血流。
……
梁沐锦倚着青砖墙盘膝坐在地上,身边一堆柳枝条,她要编只狗子出来,可编这半天了,什么也没编出来,一塌糊涂。
“我就不信了,不就编只狗子么,有什么难的。”她嘴里嘀咕着,手下不停的穿插着柳条。
“梁沐锦,洒扫处才死了个下等太监,你要帮我破了这个案,我许你一年的零食可好?”她身边响起略带哀求的声音。
“不好。”梁沐锦头也不抬的回他。
良久,一只滚边镶宝的小羊皮靴子狠狠的踩到那些柳条上,使劲的蹂躏,直到它们都皮破难看方才住了脚。
梁沐锦斜斜嘴角,起身,去柳树边抻着胳膊继续折柳条。
高大的身影转到她身边来,手臂扯着一只柳条打晃:“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弄来,只求你给我个主意,让我破案,死的是李公公的侄子,他老人家限期七天抓到凶手,这都第六天了,还没有着落,可急死我了,虽然你恨我,不待见我,可也不希望看见我人头落地是不是?”
“我要那条长的。”梁沐锦指指高处的一根柳枝条。
凌镇风攀上树去,将那柳枝条折下来拿给她。
“梁沐锦,我们俩个是狼和狈,我承认我想坐稳这内侍局统领的位置离不开你,可你想在冷宫这里不受欺负过的下去,也离不开我是不是?你我总要互相帮助,和睦相处才是对不对?”凌镇风春风拂柳般温柔的声音说道。
梁沐锦懒洋洋的打个呵欠:“冷宫好像缺个管事的。”
凌镇风面色微变,摇头:“不成,这不成,没有这样的先例!冷宫管事一向由尚宫局女史担当,你这身份不成。这个我却办不到。”
“我怎么觉着挺容易的,只要有个人给尚宫局的尚宫大人提个建议,就说为了开源节流,像冷宫呀清洗处浣衣局这些无关紧要的去处就不要特意弄个需要给俸禄银子的女史来管理了,
只需要从这些罪人之间选个人出来管着,让她们自己管自己,这选出来的人呢,感恩戴德,自然要好好管着,
这样以来,省下的银子虽然不多,可也够尚宫大人一年半载的茶钱了是不是?”梁沐锦淡然的说道。
凌镇风怔一怔。
梁沐锦手捧着柳条迈步要走,他扯住她的袖子:“我今儿就去找她说去。”
“把案发经过说给我听听。”梁沐锦重新在墙边盘膝坐下,继续折腾柳树条子。
凌镇风微微皱眉:“我们去古柳下的石凳子上坐着说可好?”
“不好。”梁沐锦断然拒绝。
凌镇风一阵冷笑:“难不成你还惦记着九王爷?这回可惦记不成了!这墙有三丈二尺高,凭我的能耐都越不过去,你可是白惦记了,只能指望着我一个。”
“我们之间,你是狼还是狈?”梁沐锦突然问他,嘴角一抹凌镇风看不懂的笑意,
凌镇风咽口口水,回她:“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狼可以没有狈,狈却不能没有狼。”梁沐锦淡声道。
凌镇风重重的叹口气,在她不远处倚着墙站住,咬牙道:“随便你怎么贬低我!一点用也不有!我可以随意进出冷宫,随意来见你,他却不能,你们这辈子也不可能再有见面的机会!”
梁沐锦垂头编着手里的柳条,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聪慧的人,不可能连一只狗子都编不出来!一定是没有用心,她要用心编这只狗子,怎么可能连一只狗子都编不出来!
好久好久,凌镇风重重的一跺脚,哑声道:“你等着,我这就去找明尚宫去,依我跟她的交情,她应该会听从这个建议,况也不是什么大事。”
梁沐锦总算是抬头看了他一眼,耸耸肩膀:“你的废话真多,现在能说说案发经过了?”
“经过倒是简单,晚上睡觉前还好好的,跟几个同伙喝完酒,同伙送他回房,他还出来送客,同伙眼见他自己栓上了门。
第二日清晨不见他起床洒扫,同伴便去寻他,他那屋子却还是从里面栓着的,再敲不开,一伙人合伙撞开了门,就发现他死在床上,死状恐怖,像是吓死的模样。”凌镇风愁眉苦脸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