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沐锦正与春月做夹棉袍子,凌镇风走进来,将一张纸递给她。
“果不出我所料,真的是有穷的乍富,也有失踪又归来的。”梁沐锦瞧着那张纸,严肃了神色。
“我问过这些家眷,没人承认是有人给了钱或是被人绑架。都只说是平常事,小宝的弟弟如今在京城最繁华的街道开了家古玩铺子,每日吃喝玩乐,比我过的还舒服,我问过他也问他老子娘,仅仅半年光景而已,他们甚至都记不起还有一个叫小宝的姐姐和闺女。”凌镇风的语气略悲凉。
“女人就可不就是这样,未出嫁时是娘家的工具出了嫁又是夫家的工具,死便也就死了。”春月跟着叹道,红了眼圈子。
梁沐锦将纸片折好,送进袖子里。
“宫正大人已经对你的人下手了,我猜她是恼了,这以后我得多来两趟,好好看看你,毕竟若你身首分离,就算再是个美人,也不会多好看。”凌镇风在椅子上坐了,自己倒杯茶来喝。
“你怎么不猜她是心虚了?”梁沐锦拿起针钱,不以为意的问他。
凌镇风呷口茶,半天,淡淡的回一句:“恼了也好,心虚也罢,总之你们这梁子是结下了,她连自己的老子祖母都下得了手,何况你一个外人。”
梁沐锦缝着袍子,不打算再理他。
这个人天生就是悲观的,总是去看事情最不好的一面。
……
郑贵妃亲自端着一盘红彤彤的果子送来给赵太后品尝,赵太后见那果子怪异,问是哪里来的,怎么从未见过。
“老祖宗,说来你可别不信,这是锦阳宫梁沐锦那孩子捣弄出来的新玩意,在那这后花园子种了两棵,本要留着自己吃,不敢献上来,是我的侍婢过去瞧见了,要了两个带回来,我一尝,倒是新鲜口味,酸中带着甜,好吃。
想着老祖宗这几日嘴里没味儿,又嫌这些时令果子不是太甜就是太酸,便拿过来给您尝尝,可对脾胃。”郑贵妃边笑着回道,边剥了个果子给她递过去。
赵太后尝了尝,眉眼打开,嘴角露出笑容来,又管郑贵妃要了一个,吃罢方才说道:“那丫头我还有些印象,是封过妃的吧?倒是忘了怎么就被皇儿贬去了锦阳宫,如此看来,也是个有本事的孩子,留在那里倒是可惜。”
“回老祖宗的话,她是因为身上有狐臭才被贬进去的。”郑贵妃回道。
赵太后吃着果子,怔一怔,旋即轻轻摇头:“这是进了宫才得的?要是有这毛病,初选秀女时便被淘汰去了,哪得进宫来。”
“可不是这样,要么就是她家势力大,一路买通了当时的选秀官员,若是如此,依我看,可得让皇上好好查查那些贪婪的人。”郑贵妃笑道。
赵太后帕子拭拭嘴,笑一声:“红粉啊,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道理我不说你也知道,你虽然是个贵妃,也是皇儿的心头宠,可毕竟只是个妃,哪得与丽正门抬进来的明媒正娶的人比呢,做好自己的本份,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郑贵妃闻言,忙跪下磕头,赔不是,说自己说错了话,惹老祖宗不开心。
“你并没有说错话,我也是打心里疼你,比如上次的事,林秀那边明明有证人证物都能证明崔妃与人苟合,你又何必硬要出头替她喊冤?这不是把这争风吃醋的事儿摆到了明面上么?
你让皇儿怎么办?和她翻脸么?你不似那起不懂事的只知道争吃争穿不开眼的小蹄子们,难道不知道皇儿的苦衷?”赵太后语重心长的说道。
郑贵妃抹起了眼泪,连称从此以后只恪守本分,做好自己的事,决不再犯这样的错儿。
赵太后伸手拉她起来,叹道:“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你若放不下梁沐锦那孩子,我这就让人把她弄出来,给你做个贴身侍婢可好?”
“多谢老祖宗垂怜,只怕那孩子在锦阳宫待的时日久了,回不得后宫,若老祖宗真心疼我,就在六局里给她个弄个职位倒也罢了。”郑贵妃说道。
赵太后眉宇间一抹忧愁,却也只是默默点点头,良久,方才又说一句:“现如今只是没空缺,若有缺,就让她补上。只是这掌司之职,要有真材实学方能服人,放眼六局一司,也只有宫正司宫正一职不需要才学,只要为人正直,能秉公执法就好。”
“老祖宗,那孩子哪有那般才学,只让她在六局里做个女史就罢了。”郑贵妃忙笑道。
“这两年,我岁数也大了,精力不济,也管不了这许多,林秀却又指望不上,那个人狐狸媚子一样,只知道想法哄着皇儿,打击别个嫔妃,于正经事上却是不管不闻,
也多亏了你,我这把老骨头才得以清静,以后你就替我多留留心,尤其是这些宫女的事儿,别闹的太不像样,传到民间,可不又要编出许多闲话,毁我皇室名声。”赵太后漫声说道。
郑贵妃忙应着,眸光明亮,那明亮背后分明掩藏着犀利的火。
赵太后一时无言,慢慢合上眼打盹,郑贵妃上前欲给她盖上薄毯,她却又突然睁开眼,笑道:“对了,明儿的家宴,我叫了束回过来一起坐席。这两年未见,出落的倒是狠好,虽说他母亲犯了死罪,可那时节他才能多大,能知道什么!
我还记得那时节他母亲带着他来给我请安,这孩子拿柳条编了只小兔子给我玩儿呢,编的是活灵活现,到现在我还留着。”
“可是条几上的这只?”郑贵妃指指窗边条几上的摆设,笑道。
“可不就是这只?前两天尚服局送了新衣裳过来,用的装饰正是柳条编的小饰物,一下子让我想起了那孩子。你也是,这些年也不提醒我一声,一转眼有七八年了吧?我还以为他是个不省人事的半大小子呢,这都快十八了。”太后嗔着郑贵妃。
郑贵妃只是笑,不回言。
太后又说两句闲话,便翻个身睡去。
郑贵妃方才扶着百合的手走出来。
走出仁寿殿的郑红粉,面上露出明晃晃的笑容。
百合忍不住问:“主子,我怎么听着太后她老人家今儿这番话可是向着咱们的?”
“你说呢?她老人家知道梁沐锦是我的人,却又告诉我,宫正司是个好去处,宫正司是什么地方?专管纠察宫闱戒令贬罚之事!老祖宗的意思让我的人去做宫正司的宫正,那又说明什么?”郑红粉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