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沐锦走进仁寿殿,宝座上的赵太后眯眼瞧一瞧她。
她跪下施礼。
今儿人齐全,皇后,郑贵妃,六局一司的首领以及几位居在京城的皇子和皇妃都在座。
他们大概都想听听这女史案的真相,亦或都想来看看笑话儿。
赵太后命她起来回话,沉声问她可查出结果来了。
梁沐锦点头称是,将手中早已经写好的卷宗双手奉上。
太后命宫婢接了,命她读来众人听听。
宫婢手持卷宗在太后耳朵边讲几句悄悄话儿。
太后面色一沉,哼道:”既然是真相,又有何怕人之说?只管大声念来,也让大家都听听,省得再到处传谣言!”
坐在太后身侧的束回突然起身笑道:“老祖宗,惠姐姐识字不多,怕是为难,就让我来念罢了。”
太后一怔,旋即点头笑道:“我倒是忘了,止惠这孩子只跟着我才读了两天书,怪道她偷懒不肯念呢,回儿,就由你来念,大家听听。”
束回自止惠手里接过卷宗,大声读起来。
案子的真相却正如大家亲眼看到的那样,不过是把刺杀太后的女史宝儿的身世调查了清楚,说明她是为父报仇,又说当时由尚宫局尚宫报上来的那张同伙的名单,不过是宝儿自己捏造出来,目的是让曾经欺负过她的那些人全都给她陪绑……
“原来是这样!这个宝儿,好歹毒心肠!真该千刀万剐!一剑刺死她倒便宜了她!”
太后听完,怒道。
“就是,她父亲那案子原是铁案,没想到她竟然怀恨在心。”林皇后心有余悸的说道。
“只是可惜了那些无辜枉死的女史。”束回插了句嘴。
太后重重的叹口气,望了明尚宫一眼,眼神分明有气:“也不能怪旁人,那个名单确实是在宝儿的房间里查出来的,又是她的笔迹,自然而然就被当成她的同伙了。
再说了,梁司正虽然在卷宗里说这些女史有可能是无辜,可也并没有确实的证据能证明就是无辜,不过也是推测。”
“太后所言甚是。”众人忙奉承。
束回将卷宗放到桌边,起身笑道:“老祖宗,孙臣倒有个想法,这些犯官之后断的是可怕,还是不要让她们进宫也罢了。”
说着话,要作辑,袍袖一甩,带翻了桌上的茶壶,一壶水倒都倾到那卷宗上,洇湿了卷宗,须臾工夫,上面的字便糊成了一片!
“啊呀!惹了祸了。”束回叫一声,手忙脚乱的收拾残局,拾起那卷宗,却是再不能看,成了一团滴着水的残纸。
“小心些,当心烫了手,不过几张纸,让梁司正再誊写一份备案就是。”赵太后心疼孙子,伸手将束回拉到身边来,嗔着他。
众人上前将这团废了的纸撮进痰盂里,将水渍清理干净。
赵太后方又开言道:“梁司正果然厉害,这小宝的身世大家可都没想过能这么复杂,也罢了,她如此行事,怕的是她爹这案子真的蹊跷,待皇儿过来,我跟他说说,若真的有冤屈,就是拔乱反正也未尚不可。
还有这些女史,依梁司正的意思,都是无辜的,也罢,查出名录,厚恤她们的家人就是了。”
众人忙下座来施礼,笑称太后仁慈。
赵太后脸上堆下笑容来,点头道:“当今皇上依仁德治国,岂不知正是他这仁慈,差点害死了自己的老子娘!束回才刚说的也不无道理,那些犯官之后,终究也是爹生娘养,看着自己的父母被斩,岂有不怀恨在心的,他们倒哪里管得是律法无情,天理昭昭?从此后你们六局一司也上点心,这种人一律逐出宫门,不再寻用。”
众掌司忙应着。
太后便又将目光展向地中央站着的梁沐锦。
“梁司正,果然是个高手,你想要什么赏赐,只管开口。”
梁沐锦咧咧嘴,似是一脸的尴尬,施个礼,勉强笑道:“能为老祖宗解了心头之忧,便是对属下最大的褒奖了,属下并不敢再要什么赏赐。”
“也罢,你这个人本来就谦逊,你看好六局一司哪个职位,只管说来,我这就把你调到那里去任职。”太后高声笑道。
“属下不敢。”梁沐锦依旧谦逊。
太后拍手笑两声,点头道:“想是她们都在,你不敢说,等回去想好了,一个人过来告诉我,我应了你就是。”
梁沐锦跪下谢恩。
太后命止惠扶她起来,又赏她些金银珠宝首饰之类的物什。
大家说会子闲话,便就散了。
梁沐锦抱着赏赐来的东西,无精打彩的回锦阳宫。
路过寒月小筑,扭头瞧一眼,恨恨的朝地上啐一口。
身后却突然响起束回幽怨的声音:“就算不感激我,至少也不应该恨我,若真照你写的那样念出来,现在你已经身首异处了知道么?”
梁沐锦回头瞧着他,直着双眼,就是不想说谢谢。
束回摊摊手,一脸悲伤:“梁沐锦,你最后的诉求我都念了,彻查小宝父亲的案子,晒厚恤无辜女史的家人,而且太后也都答应了,结局都是一样的,你不必深究过程了吧?”
“不一样!”梁沐锦开口。
束回有些激动,挥舞下双手,急切的回她:“非要赔上性命才可以吗?你在凶手跟前披露那些所谓的真相又有什么意义?指望他们良心发现,自己惩治自己吗?你太天真了!以后别叫梁沐锦,改叫梁天真就好了!”
“这名子好,念起来也顺口,以后就叫她梁天真,天真,不错不错。”凌镇风手里提着一提漏纸钱,从桑树林时钻出来,大声笑道。
“你来干什么?”束回一脸厌恶的问他。
凌镇风指指手里的纸钱,一本正经:“刚执完勤,打算过来给梁天真烧点纸钱,让她一路走好,看来用不上了,白花了我好几百钱,心疼。”
“你少来几趟,她便平安!”束回冷声道。
“未必,她总是自己找死,不干我事。”凌镇风针锋相对。
“宫中的传闻我也有耳闻,再这么下去,未必不会传到太后的耳朵里。”束回道。
“宫中对我的传闻一向不少,有哪件没传到她老人家的耳朵里,也得她信不是么。”凌镇风邪气的笑。
束回看的眼神分外不友好:“积沙成塔,滴水穿石的道理,凌将军不会不懂!”
“懂,我当然懂,真等到那一天,我自然就老实了,等着被砍头就是了,趁现在圣恩正浓,能放肆几时算得几时也就罢了。”凌镇风长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