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娘娘,老奴给你行礼了。”庞忠将人扶起来,就势跪倒在地,行了大礼。
贾嬷嬷扶着身边的古树站住,脸上有悲伤的笑容,哑声道:“庞忠,你想来吧,我是不是什么娘娘,现在不过是个废人,不用行此大礼,倒折了我的寿。”
“娘娘啊,在老奴心里,您永远是我的惠主子,只是这些年,碍于眼线,老奴不敢过来看望你,娘娘您受苦了!”庞忠竟然流下了眼泪,痛声道。
贾嬷嬷一言不发,提起墙角的污秽,进了拱门。
春月见她腿脚踉跄,泼泼洒洒的,忙追上去,帮她一起提着。
庞忠跪在地上,直瞧着她们二人走到菜园子尽头,方才站了起来,展袖擦了擦眼泪,仿佛已经忘了身边还有位梁沐锦,神色凄凉的径直去了。
梁沐锦盯着他的背影,心潮起伏。
这里面有秘密!
一个久居冷宫的弃妃,一个皇上身边当红的大太监,就算这个大太监当年侍侯过这位弃妃,事隔已久,也尽不用行此大礼吧,还哭的如此悲伤?
而如果这位大太监真的是念旧的人的话,那这位弃妃娘娘也不至于过成这样,破衣烂衫这么多年。
可看他的样子,却又有着十二份真诚,并不像是作样子给谁看。何况,他也没有要做样子的人,梁沐锦是个局外人,庞忠根本不需要在她跟前做这种样子。
这只能是他的真心外露,一时忘了有外人在场。
春月走回来,见梁沐锦傻楞楞着站在这儿不动,上前推推她,笑道:“魔怔了?当初种这些菜蔬的时候,我就不让你种,说这是惹祸的根源,你偏不听,倒底是惹祸上身了,这会子知道怕了?却也是晚了!”
“春月,我虽然在锦阳宫住了三年,可以前心气高,又有凌镇凤罩着,并不有理会这些年老的嫔妃们,你可知道关于贾嬷嬷的事情?瞧她的面色红润,这把年纪还有气力,想必没受多少搓磨吧?你看跟她同住的张嬷嬷就不行,一身的病,走路都要柱拐棍了。”梁沐锦问她。
春月闪闪眼,朝地上啐一口,跺脚:“真是疯了!你这是管九国贩骆驼的是不是?先想想明儿那一关可怎么过!要是做不好,也跟那三个冤死鬼一样见了阎王!你倒是不怕?”
“闲事莫管,闲言莫听……”梁沐锦被她一顿抢白,讪讪的笑一声,朝锦阳宫走去。
她的确是要好好想想自己的事,这种事不干已的不理会也罢。
转眼到了第二天,凌晨,梁沐锦还缩在榻上熟睡,庞忠已经在外面敲门。
梁沐锦睡眼朦胧的爬起来开门,睡在旁边的春月披衣要起来,被她摁住:“睡吧,早着呢。”
春月也不跟她客气,倒下又睡。
“庞爷爷,这么早就要准备起来?天还不亮呢!”梁沐锦开了门,抱怨。
“不早啦,皇上已经上朝了,最多一个时辰,便要传早膳,通常准备的早已经备齐,就差这新鲜花样了。”庞忠道。
梁沐锦一下子清醒起来,对皇上肃然起敬!当个皇上也不容易,这是早五晚九,十十七啊!晚上还得伺候一大堆后宫妇人,难怪没一个长命的。
去了御厨房,梁沐锦还没来得及打量这宏伟气派的宫殿。
便听庞忠说道:“菜我已经洗好,司正大人打算怎么做?我让小子们听着。”
“拿过来吧。”梁沐锦打个呵欠,吩咐。
庞忠忙让厨子们把洗好的菜蔬拿了过来。
“有萝卜没?白的红的青的都要。”梁沐锦找张椅子坐了,又问。
庞忠命人去拿,却是笑道:“司正大人,这萝卜却不得,圣上因它味道辛辣,食后口中气味难以消除,故不怎么吃得。”
“要不还是你来做?”梁沐锦睥睨着他,懒懒的口气。
庞忠讪笑一声,摇摇头。
须臾工夫,梁沐锦要的食材都准备齐全。
她挨个瞅一眼,挑个顺手的胡萝卜拿起来,自袖里将出锋利的刻刀,垂头开始雕刻。
不消一盏茶工夫,一朵活灵活现的红牡丹花便雕成了!
看呆了庞忠和一众看热闹的厨子小太监!
梁沐锦让他们再拿个盘子来,拿了几个皆不如意,最后还是她亲自去碗橱里挑了个一点瑕疵没有白瓷盘子来才罢休。
然后她又挑根白萝卜和青萝卜给牡丹花装饰了花蕊,花儿做完,这才将那些没有任何加工的绿色菜蔬堆到花儿周围,刻刀兜兜转转,菜蔬便都变成了陪衬红花的绿叶!
天色放亮时节,她的作品算是完成了,抬头嘘口气,问一直立在身边的庞忠:“庞爷爷,我这盘菜,不知圣上会不会喜欢哈?”
偌大的御厨房里一时静寂无声!
梁沐锦因为问话没有得到回答,一时尴尬,干咳一声。
庞忠方才回过神来,竖起大拇指,一脸艳慕:“司正大人真乃天仙神手!就是号称天下第一厨的明了大师也未必有这手艺!”
“过奖了,雕虫小技不足挂齿,不过是哄人的玩意儿,我不是说过我只会烧开水么,于这厨艺上没什么建树,也只能想点歪门邪道对付过去,若庞爷爷觉得尚可,就端上去博圣上一笑罢了。”梁沐锦谦虚道。
庞忠朝她作个长辑,笑道:“多谢司正大人救命之恩,若此番能博皇上开心,那你可是救了我们厨房这十几条人命,咱家当给你立个生祠,日日供奉。”
梁沐锦在铜盆里净净手,笑着回道:“庞爷爷,你这可是折杀我了,行是不行尚不可知,天也亮了,我也得去宫正司应卯去,剩下的可就不关我的事。”
“咱家送你过去。”庞忠说道,殷勤的跑到前面带路,一直把梁沐锦送到宫正司门口,方才告辞回去。
梁沐锦整整衣衫,进了大殿,只觉一股浓浓的杀气扑面而来!不由心里暗自叹口气。
白芍正匍匐在地上磕头,一脸惶恐。
上面的宝座上坐着个凤冠霞帔的美人儿,却是一脸怒气,侧身坐着。
茶盏摔了一地,残茶流了四处。
梁沐锦不认得这个美人,却是一下子就瞧见了她大拇指上的扳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