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告诉他仅凭疼痛和恐惧怎么也不足以使那些心中唯剩残暴的罪人彻底臣服,“主仆契约”为实现目的提供了更好的保障,很多人因忍受不了虐待而自主迈进“臣服之门”——一轮鲜血绘成的魔法阵,师傅由此成为他们灵魂的主宰者。
在血债累累的老魔法师眼中这是一场再公平不过的等价交易,他饶他们不死,而他们则为他效力。那些始终不肯屈服之人最终都难逃一死,让他印象最深刻的要数一对长相猥琐的双胞胎兄弟,师傅从不手下留情,一上去就剥夺了他们的雄风,伊恩现今依然清楚地记得兄弟二人当时发出的惨叫。其中一个没有挺过阉割的剧痛,当场毙命,这其实是不幸中的万幸;生命力强盛的另一个又被使了三天后,才在终极的悲惨中咽下最后一口气。
这里的犯人全都臭名昭著,根本不配得到怜悯。罪行簿上记录着为数众多的女性在行经横跨某个山谷的吊桥时遭到那对兄弟两头围堵,后被带到深山老林里遭受“共轭”戕害,接下来又会面临漫长的囚禁,直至被杀害。这些坏蛋在屡犯滔天大罪之时可曾想过未来自己的性命可能会像他们手下的受害者那样结束得缓慢而痛苦?
甚至还有些人成了食尸鬼活生生的饵食。尽管师傅一点也瞧不起那些卑微的物种,但或多或少它们也能给即将来到这片土地上的敌人制造一些麻烦。师傅愿意从一切能够利用的事物上榨取价值,哪怕小到一颗砂砾。他正在为一场战争做着浩繁的准备工作,必须得在最少的时间内培养出一支规模尽可能大的军队。
伊恩长长吐了口气,日间折腾得实在不轻,师傅老迈的身体需要按摩,满地的狼藉也需要清理,这些工作全被他揽到自己身上。唯一一件好事是驯服囚犯的单调工作终于告一段落,想起来甚至有点激动,毕竟新任务意味着新知识。这段时间以来,他学到了不少,尤其是他本就感兴趣的药草知识。身为崇拜自然奥秘的拜树徒,他以前从不知道把特定的植物、动物、矿物混合在一起可以调配出使痛觉加倍的药物;借由某些致幻药物,加上言语的诱导,甚至能给人洗脑,只是成功率并没有多高;此外,师傅要求他掌握几个实用巫术,可他至今仍无法完全掌握“真言”的发音,而且那些冗长的咒语着实难以记忆,难上加难的是每一个音节的轻重与停顿都需要吟诵得恰到好处,否则就无法按预期发挥作用,甚至可能招致相反的结果。
他伸了个懒腰,接着按摩起肩膀,揉着揉着忽然想到十分不愉快的事情。“我觉得你是个大娘们儿!”启程前往这片湿地的前夜,伊恩的新长官这样说。他知道自己为何会无缘无故地遭受这般诋毁,只是因为跟绝大多数男人相比,他具有把物品摆放整齐的天赋。科菲绝非是第一个这样做的浑蛋,但最好是末了一个。加文就从不那样惨无人道地中伤别人,虽然那老家伙有不少烦人的小毛病,但粗鲁而憨厚的个性使其格外平易近人,因此过去伊恩总在军旅生涯的方方面面把自己那遭人嘲谑的优点不声不响地使在他身上。而伊恩表面上对科菲唯命是从,实际上心底却存在着截然相反的态度。科菲惨死之时,他一边忍不住窃喜,一边又埋怨自己心太狠。
然而过去已成回忆,埃德温·科菲和加文全都丢掉了性命,但他们现在正以另一种方式存在于世。就在前些日子,师傅带他参观那群令人毛骨悚然的“活死人”时,他在其中一具的颈部发现了一枚熟悉的金制项链,因此断定那是科菲的尸骨,而加文十有八九也成了亡者军团中的一员罢。
师傅告诉他加文已经死了,却不肯讲是怎么死的。师傅不准他去关心一个徒弟不该操心的事情,他固然没胆量违抗师傅明确下达的命令。他现在最该做的就是放下过去的一切,全心全意为师傅服务。不过他总归是希望那位值得尊敬的老兵死得干脆利落,没有遭受太多痛苦,可他清楚被师傅夺走的生命在终点站多半不会有多么轻松的经历。
他想睁眼看看窗外夜色,却瞬间害怕起来,因为有时师傅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他身边,而他绝不希望睁开眼睛后首先看到的是一张苍老而又严肃的脸。上一次他在被窝里自娱自乐的时候,就没察觉到师傅的到来,完事后才意外发现老人就立在床边,当时他羞得只想一头撞死在墙上……
门扉咯吱作响,伊恩睁开眼睛,发现天色已有发亮的迹象。这一夜他翻过来,覆过去,怎么也睡不着。傀儡把食物放在床头柜上,他拿起一块面包咀嚼起来,尽管很硬,但他很是知足,这总比顺应师傅的口味要好太多太多了。
在阴暗、冰冷的房间里醒来的第一天,师傅给伊恩准备了活蟾蜍,但光是把它的腿放进嘴里,他的忍耐力就达到了极限。他宁愿瞬间被毒死,也不愿用牙齿切碎活蹦乱跳的东西。后来师傅给他提供了死蟾蜍,生的死蟾蜍,他当然还是无法下口。最终他用悬在眼眶上的泪水成功博取到师傅的同情,因此才得以食用正常食物。
用完餐后,伊恩招呼门外守候的傀儡把碗盘收拾走。看着那张凶神恶煞的面孔,他不禁打了个激灵,而后忽然意识到自己心底确实还存在着对他们惧怕的情绪。尽管师傅已经命令他们不准伤害他,可毕竟不是每一个傀儡都被洗脑成功,其中有些仅仅是把灵魂典押给了师傅,多半在思想上尚未完全屈服。说不定哪天他们受够了奴役,会选择同归于尽那条道路。届时,谁会是他们的第一个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