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不枉看对方应答的如此轻松,不觉有些怀疑。方才自己险些中箭,竟然靠的是眼前这个相貌黑丑的胖土匪才捡回一条性命。他心想:这人不仅武功高,还长着一张巧嘴,若是他成心设计,引我入套,单靠自己这偏门的功夫恐怕凶多吉少。况且这大山里都是他的匪众同伙,就算是有镖局路过,见我有难也未必愿意出手搭救。
正思量对策之间,这黑胖子看眼前这位标致公子也不言语,便先说了起来:
“方才这射箭之人也和公子说过,就是那个绰号叫做镇天鹰的山贼。天生一对鹰眼,射术极高,好巧不巧,还是我的冤家对头。也就是公子的好轻功,方能躲过他一箭,若是常人,现在早就见阎王去了。”
“这人既是你的冤家对头,那又为何射我?况且你们二人各占山头,又能有什么仇怨?”
“射箭倒是小事,不过这世间的种种冲突,总逃不过一个“利”字。公子你想啊,要是他射中了你,那我这四平山有山贼伤人的事情必定会传开来,若是如此,那以后便没人敢走四平山一路了,全都改道小丘山和大泽山,这么以来,他们生意自然会好了。”
“你不要与我扯谎。”
“公子这是哪里来的话?”黑胖子看对方想都没想就反驳,不禁吃了一惊。
“若是他们直接射死你,自己占了山头收四平山的钱岂不是更好?”
“这就另有原因了。我和镇天鹰盖地虎三个人原来都是一个山头上,跟了同一个老大的。虽说后来各自出来单干,不在一个锅里吃饭,但旧日情义还是在的。况且就算他有心害我,他也要怕我日后找他算账。真要硬碰硬的打起来,他俩加起来都未必是我的对手。”
“那现在他们射了我,你难道就不去找他算账了?”
“你我也不是至亲至交,我若为了一个没什么交情的人就兴师问罪也实属不占理。这土匪之间的规矩,公子这样的人自然是不知道了。”
“这么说,难道他们来四平山闹事你也管不得了?”
“管自然是能管,不过还差一个更大的由头。公子别担心,这账自有一天会了结的。”
“那也就罢了,你们的事我若是说多了,岂不是连我也算土匪路霸了。既然钱我也给了,那就此别过了。救命之恩本当报答,但这事也是因你而起,我们也就两不相欠了。”
季不枉略一拱手,便要离开。这黑胖子竟然抬手一拦,挡住了去路,然后道:
“公子方才受到惊吓,再怎么说也是我欠你,哪有公子欠我的道理。不过,我只怕这镇天鹰趁我不在,一路追随公子,若是再暗中放箭,恐怕也不容易提防。不如我送公子去狐丘城里走一趟,恰好我也有些日子没进城了,借此机会去逛逛也是美事。我看公子对这狐丘也一无所知,别的不说,给公子聊聊这狐丘的掌故趣闻也是好的。今晚刚好七月半,正是最热闹的时候,说不定有好去处,也能沾沾公子的光。”
季不枉见他竟然要随自己一同进城,心里打着鼓,不知道这事到底有几分圈套。不过又想,即便不让这山贼跟着自己,他若硬要是暗中跟着,说不定还会更麻烦,况且暗箭着实难防,有他跟着倒也安全些。遂说到:
“我去城里是有事要办,不过你若是想跟着我进城倒也不妨碍,只是你这生意可没得做了。”
“不过是拦路要钱罢了,我这些兄弟伙的也做得来的。但是这七月半的美事,要是今晚不做,可还要再等上一年。”
“什么美事?”
“公子先别急着问,今晚定要带公子好好享受一番的好。”说罢,他招呼小厮从林中隐蔽处牵出两匹瘦马来,接着说道,“这山路要是不骑马,还想在日落前赶到城里,我们就算进了城也没力气做别的事了。恰好我有两匹快马,借公子一用,不出半个时辰便能到。”
季不枉哑然失笑,摇着头笑道:“你若是有求于我,直说就好了,借马就不必了,你也不必怕我不领你的情。不过我可先说好,我自小在山里长大,可帮不了你什么忙,若是再要钱,还是免开尊口了。”
“公子你这么说倒是生分了,再怎么说,你我也算是性命之交了,哪还有再要钱的道理。方才确实有一件事让我念念不忘,想问公子。不知公子此次来,可是和这伍家有关?”
“我也不怕你知道,确实和伍家有关系。不过,你要是存心打听这家的事情,你问我也是白搭。我只是奉家师之命去办事罢了。”
“倒也没什么,只是想结交些伍家的大人就是了。一直听说这“六千五百万”,在山上这些年,其他四家人多少也认识了些,唯有这开钱庄的伍家不出城,于是就也从未结交过。难得遇到公子要去伍家办事,不知可否引荐一下,让我开开眼界便好。”
“这可不能了,我并不与伍家人相识,只是有事要办罢了,办完事我还要回去的。况且你也无凭无据的,人家凭什么让你进门?”
“公子就说我是你的书僮,他们自然不会多想。”
季不枉看着眼前这个矮黑粗胖的中年男子,再想象着他穿着书僮的衣服的样子,不禁笑了出来。
“你这个样子做书僮还真是难为你了,况且我也从来不用书僮。这件事我帮不了你。”
“公子且别急着回答我。我猜,公子此次来是为了伍家大公子,在意的其实只是他一人而已,我说的对么?”
“不是,此次前来与他无关。”
“那倒不妨了,若是这样,还能让公子少看些血光。”
“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我恰好知道,这伍家的大公子,今晚必死无疑。”
季不枉瞪圆了眼睛,如同遭到晴天霹雳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