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门边有张长形石凳,坐在石凳上,正面对着天井,白天的日光,晚上的月光,把天井倒得满满的,所以,石凳所在是老屋最亮的地方。失明后,奶奶最喜欢坐在那张石凳上,整天整天地呆着,我推开天井的木门,总看到她坐在那,身子向门外前倾,一动不动。那时,我猜测奶奶是为了等我,等我提来的饭,奶奶笑了,肯定我的猜测。长大后,我突然意识到,奶奶坐在那里,是在渴望光,她定感觉得到天井日光的暖和月光的凉。
午后,光从老屋的天窗进来,成了斜斜的光柱,落在石凳前一米处,我每每去老屋,总要和光柱里飞扬的尘屑玩半天,试着去抓那些尘,双手将尘屑拍得大乱,用力吹气想吹出干净的真空……玩着玩着,沉入莫名的安宁里,尘世的一切似乎静止了。那时,我常想,奶奶的日子是不是比我们长很多很多。
某天,我回到老屋,石凳仍在门边,被天井的日光照亮,我拂去凳上的灰尘,坐下,闭上眼睛,面朝天井,努力想理解奶奶,当年,坐在这儿的日子,她在回忆旧事吗?还是在想她对我描述过的那个美丽的归宿?她梳理过一世的苦辣吗?清点过往的悲欢吗?那到底是一段怎样的光阴?
我什么也不知道,奶奶的光阴在光阴里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