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万·马特维依奇悲伤地咧嘴大哭起来，满怀温顺的忧愁看着医生的小锤弹性十足地在他粗壮的侧身上敲来敲去。
“嗯……”医生放开伊万·马特维依奇，说，“不能喝酒，就这样。喝得多吗？”
“早饭前一小杯，午饭前两小杯，白兰地。”病人忧伤而真诚地回答。
“这样啊。这以后就都不能喝了。您看您的肝在哪儿呢？这样怎么能行？”
伊万·马特维依奇看了看医生刚才指的地方，就看到自己粗壮的侧身无助地裸露着，他默默地叹了口气。
“当然了，这不是什么大毛病，”医生接着说，“既然您有意志力，您其实也不用放弃这个习惯。”
“要说到这意志力嘛，这种优秀的品质我要多少有多少！”
“那就太好了。我给您开点儿药，服上两个星期左右，然后再来我这儿看看。谢天谢地，真是虚惊一场。”
伊万·马特维依奇一边在街上走，一边想：
“肝脏的位置不对，就是说，没在该在的地方。事情不妙啊。不过既然有意志力，就能战胜一切，不论是肝脏还是别的。今天这一瓶正好喝完了，这真是命该如此呀。”
在自家房子的拐角处，伊万·马特维依奇往水果铺子的窗口里看了一眼。
“他们这里有什么呢？果酒。倒是说说，谁会空腹喝果酒呢？把这种东西摆出来，真够笨的。哎，这是什么？白兰地！反正不会诱惑到我。我的老弟，有意志力的人，什么都不怕。我还会做得更多，我要进店，买一瓶白兰地带回家。对，就这么办！因为既然一个人有意志力……”
一回到家，他立刻把白兰地锁到餐柜里，自己坐下来吃午饭。他给自己盛了一碗汤，陷入了沉思：
“放餐柜里了……不，我还能做得更多：我要把它放到桌子上，瞧瞧我能做到什么，放到桌子上，就是不打开。因为既然一个人有意志力，我的老弟，你就是把白兰地滴到他的鼻子尖儿上，他连动也不会动一下。”
他把酒瓶打开了。坐了一会儿，看了一看，想了一想。用勺子在盘子里搅了一阵，突然做了决定：
“不，我还会做得更多：我现在就把它倒杯子里。不仅如此，我甚至可以喝上一小杯，这我能做到。为什么我不能喝一小杯呢？既然一个人有意志力，那他随时可以停杯，他拿自己做个小实验也不错噢。”
他一饮而尽，然后瞪大眼睛，诧异地环顾四周，吞了两勺汤，果断地说：
“不，我可以做得更多：我可以再喝一杯。”
喝掉第二杯后，他笑了一下，眨了眨眼：
“不，我可以做得更多。我可以做到从来没人做过的事：我再喝下第三杯。要是不喝才奇怪呢。首先，喝酒很开心。其次，如果我有意志力，我随时可以停下来，那我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比方说，为什么我不能喝第四杯呢？我可以做得更多：我连喝两杯，这我能做到。然后我叫人再拿一瓶白兰地来。就这样。因为既然一个人有意志力……”
夜晚掌灯时分，一个朋友来到他家。朋友对所看到的画面大吃一惊：伊万·马特维依奇坐在餐厅的地板上，直勾勾地盯着一只桌子腿，竖着一根手指头威胁着桌子腿，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充满感情地说：
“可能你呀，我的老弟，你不行，可是我行！我喝多了，这我很明白。这还不够，我还可以做得更多：现在我每天都要喝多。这是为什么呢？如果一个人有意志力……意志……力，那他就可以喝，而且没什么可怕的。我呀，我的老弟，是有意志力的。既然我有意志力，那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