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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西山风雪

月白色的身影轻盈地落在一座雪山之巅,白与白的相映几乎让这人消失不见,唯有那头顶突兀的黑发证明着此地的身影。黑发顺滑的披在身后,只有微风轻轻卷起几丝同样不安分的分支一起舞着。然而耳边却是整个雪山都能听见的呼啸之声,似百鬼飞窜哀嚎,让人恨不得将耳朵都闭起来。

风声来自于雪山内部,这座雪山像是一口巨大的井,山下是看不出来的,但是站在山顶就会发现雪山是中空的。山外是清风瑞雪拂面,山内则完全就是另一幅景象了,狂风卷着雪花在山壁间呼啸着,垂直树立的山壁被冰封成晶莹透亮的水晶一般。风太猛烈雪太大,卷在风里的雪花已经成为了片片锋利无比的利刃。

那些风啊雪啊像是被什么东西禁锢在了山内,任它们再怎么肆虐折腾鬼哭怒嚎,也只能在这井一样的山壁内侧放肆。

眠泽在山顶巡视了一会儿,像是在确认着什么,半晌后纵身一跳,跳进了飞着雪刃的“井”里。

因为有月华袍的保护,眠泽周身罩着一层隐约可见的光罩一路无碍的落了地。

像是得了什么特赦,本来一刻不停的风雪突然就慢慢缓和起来,哀嚎也就变成了终于放松后的轻微喘息。

眠泽落下的地并不是地,而是一条条纵横交错的粗大铁链牢牢地穿进山壁内,为这雪山“井”内盖上了一个坚厚的盖子。

如今风声小了,便隐约听见在那厚实的盖子下面有沉闷粗旷的喘息之声。

眠泽站着不动,仔细听着那粗旷之音一起一伏。

他也不是真的骗了老藤就跑了,只是刚好要取酒,绕点路而已。而这一绕,就从东山绕到了这里。

这里,须臾界以西。

当年封印猫妖之地。

眠泽先去了东山,站在那个熟悉的山坡顶上看着那片老林的位置雾气缭绕,那雾不是白色,而是微微的发灰发黄,倒更像是落不定的尘土。他正在考虑要不要进去瞧瞧的时候隐约察觉到了一个可疑的背影,于是便一路追着那个身影来到了南地的雪山。

上山之前眠泽格外谨慎,心里也隐隐藏着些许不安,登顶再到跳下他都仔细查看,风刀雪刃没停,铁链也完好无损,现在看来一切都是他多虑了。

眠泽抖了抖落了雪的外袍,风雪和缓之后他就将月华的保护收了——没有威胁就不需要保护,起码要让某些东西看起来,他是不需要保护的。

然而就在他准备重新运气跳出雪山井的时候,余光扫过了一个非常隐蔽的黑暗角落。那里冰封的更厚一些,现在又薄薄地落了一层雪,四五根铁链的末端在那里交错入山壁。

着实是非常隐蔽的一角!可眠泽还是在最后一刻发现了。也就在眠泽余光扫过那里的同时,角落里响起了一连串咯咯咯咯地笑声。

“不愧是我们的主啊!我还等着你走后,嘲笑一番呢!”角落里,一团白色的“雪球”窜了出来。

一只硕大的白毛老鼠!

老鼠绕着眠泽跑了一圈,最终停在了他身后,两只微微闪着红光的眼睛盯着他的后背。

眠泽不以为然,慢慢转了半边身子侧脸低头看它:“要我说我这须臾界也挺大了,怎么哪里不去偏偏要跑到这里?”

“哼!我三次申请进入中城都没得到同意,如今你管我要去哪里!”

“那我更不明白了,偌大个须臾界,中城才占了几成?好好的做个自在小妖不好么,非要跑去人类的地界做什么?”

“那你又允许许多小妖进入中城做什么?!既然允许了,为何我就不能进?!”鼠妖越说越激动。

眠泽轻叹一声,脸上挂出一抹淡淡地失望:“就因为如此,你一个修炼了六百年的白鼠就要认猫做主人?”

鼠妖一怔!瞬间涌出一股浓浓得伤感之情,认猫做主?呵呵,若是他愿意,那也成啊!可实际呢?

他回想起第一次掉进这雪山井中的画面。

第三次进入中城失败,他还是个只修了三百年的小鼠妖,正在失落之际偏偏又遇到一只灰鹰的追铺,一路逃窜来到了雪山,那灰鹰见他进了雪山便快速掉头飞走了。他听说过,雪山里封印着一只强大的妖,所以没人愿意接近这里。可他不觉得,灰鹰飞走之后,他便认定这雪山就是他的庇护所!

直到有一天他不小心掉进了这个井里,他才知道,雪山里封印的大妖,是一只猫。猫妖真身在铁链之下永远见不得天日,却放出一缕妖识在铁链之外幻化成人形,每日举目望着井口。

那天落下时,风快要把他吹得散了架,雪片从身上划过,他能感到一下一下炙热的痛感。可是这一切,在他看到那个纤细的身影后,一下子都感觉不到了。

风雪依然狂躁,纤细而柔弱的身影却一直那么站着,而他也就一直这么看着。不知道过了多久,那身影似乎微微动了!

他惊了一下,再仔细看过去,那身影已经转向了他!

“怎么掉进了这里?”

“我......”

似乎并没有要等他答话,那人已经又开了口:“疼吗?”

“呃~疼......哦不!不疼!”

“呵呵~”

笑了!他笑了!声音虽然很微弱,但是他却听得清楚!

“抱歉,我只能待在这里,不然还可以替你疗疗伤。”

他说什么?他要替他疗伤?!

转念间他才意识到,那只是他的一缕妖识,动不了。

从那之后,他试了很多天出去的方法,终于在某一天成功。但是没过几天,他就又会跳进井里,带着一身的伤口看着那个纤细的身影。风雪终究是太猛烈,他只能缩在角落不敢出来,但是这阻挡不了他与他每日聊天谈笑。

猫妖教他修炼之法,他给猫妖讲外面的趣事,虽然并没有太多趣事虽然大多都是他自己编的故事,但是就这样,他们相识了三百年。

虽然从未靠近。

白鼠每次出井前都会回头道别,而身后的那人便一直目送他出去。他看得出,那每日望着井口的目光里饱含了多少渴望,每次看着自己跳出井口的目光里又饱含了多少艳羡。

所以他终于做了决定,不管这只猫曾经做过什么将来会做什么,对于他,往后余生的任务就只有一个——带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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