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恍恍惚惚,仿佛四周都是黑漆漆的夜。
一阵强烈的饥饿感袭来,我努力地睁开眼,辇子早就停了。我掀开身上盖着的一大块破布,努力直起身子。
我对面坐着的秦无言早就没了踪影。
发生了些什么?
我掀开辇帘,那些下人也不见了踪影。
周围就是空荡荡的草地。
他们是把我放了吗?还把我放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
还是为了躲避谁,匆忙到连辇子也不要了?
我有些绝望,这时肚子又应景地喊了一声。这时候我有些想念小鱼儿早上提起的糖水了。
傅易尘,原来还是没有来。
月光洒在地面上,有些凄凉,丝毫没有诗中所写“对影成三人”的情怀了。
算了,谁也不指望了,我趁着月光,开始寻找周围有没有可以求助的人家。
走着走着,我有些体力不支,毕竟快一天没有喝过水吃过饭,若是这次能够大难不死,我吃饭必定再也不会剩下一丝一毫。
我蹲在地上,头晕目眩。
“你是谁?”一个些许稚嫩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孩童忽然站在我身前,我却丝毫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他穿着有着简陋的上衣,满眼里全是好奇。这么晚了,这小孩怎么还在山间游荡,会不会碰到了以前戏本里看到的山魈鬼?
一想到这里,便出了一身冷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可这小孩模样着实可爱,一点也不同戏本里的张牙舞爪,反正难逃一死,还不如拼一下试试。
这人一旦被逼到了绝境,胆子也好生大了不少。
“你是哪家的小孩,我是落难到此处的,可否带我去见你家大人赏口饭吃?”
这小孩眼珠转了一会儿,便点了点头,指着前面的星星点点,道:“我家就在那里,你跟我来便好。”
还好,还好还有得救。
说罢,他一把拉起我的手,领着我往前走。果真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小孩看着年纪尚小,手掌却粗糙得很。
边走我边在想,这个秦无言一众人究竟是遇到了什么事,竟把我独自扔在这里。
还是说,他们被傅易尘抓住了?
越想越烦,我唯一担心的只有家中的爹娘,见到天黑我还未归,该有多么的伤心。
这小孩拖着我走得倒是挺快,一下子就到了那座村子。
我以往年年春天同小鱼儿都会去郊外野炊放风筝,经过的村庄是那样宁静祥和,到处鸡鸭乱走。小孩大人熙熙攘攘,村中集市的瓜果都格外好吃,每次去小鱼儿总要撵上几只鸡才肯罢休。
然而这个村子却是一股古怪的气氛,且不说房屋都很简陋,就连烛台似乎都没有几家点燃。原本站在门口发呆的一位老头一看到我们,立刻转身进了屋。
是我太过美艳动人吗?
算了,铁定不是。我问那小孩:“你叫什么名字,家中几口人?”
那小孩道:“家中只有我一人。”
……
太古怪了。
我觉得手腕被他拉得有些不舒服,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拉了。
他却是一刻也没松开,力气也着实不小。
我有些害怕了,却没有思索好下一步该如何去做。
他领着我来到一座破庙前,才松开了我的手,我瞥见手腕上一圈红印子。
他扬扬下巴,示意我进去。
这破庙也是相当有年份了,斑斑驳驳墙上的彩绘早就掉的精光,我跨过门槛,四处张望着。
“咔嗒!”
我一回头,看到这小孩用一把大锁把庙门锁上了!
我大喝:“你这是干嘛!”
这小孩露出一丝冷笑,声音早就不似刚见我那般稚嫩清新,仿佛一个成年男子的声音。
“你说呢?”
我忽地想起,以前凤鸣楼过年时请过一班子唱戏杂耍匠,清一色全是孩童般身胚子,但声线却似大人,翻跟头跳舞样样精通。爹爹同我说过这是侏儒人,他们患了一种病,发育到一定年纪便不再长高,身体永远停留在孩童时代。我还打笑我也想得这种病,这样可以一辈子不会变老。
这侏儒人一步步向我走来,我头皮都在发麻,觉得有些恶心。
我使出浑身解数,往庙中大殿跑去,他倒是不紧不慢地跟着。
一跑到大殿门口,我傻了眼。
……
佛像下几人被绑在那里,我定睛一看,是秦无言一众人。这秦无言嘴角还渗出丝丝血迹。
“老大,最后一个被我找到了,哈哈哈哈哈回去我要领头赏!”
说罢,从佛像后面走出几个彪形大汉,手中还拿着一些斧头等凶器。
完了,入了虎穴,又被抓到了龙潭。
“算你小子有点本事,还有你把你头上这小辫儿给我摘咯,看得我怪反胃。”领头的一个没有头发的光头男道。
“老大,先不说我,这个怎么办?”说罢,这个小侏儒指了指我。
“哪里还用废话,绑起来便是!”光头男一挥手,另外几个开始找绳子。
我问道:“你们绑我做甚?”
“不绑你你跑了怎么办?”其中一个脸上有疤的刀疤男道。
“那我丑话说在前,你们若是为了赎金绑我,那我劝你最好在这之前给我点吃的喝的,不然明日你们抬着我的尸体,是半点好处都捞不到的。”
几个小喽啰愣上一愣,目光纷纷望向光头男。
光头男喵了我一眼,便指了指角落的麻袋,刀疤男点了点头,便走过去从麻袋里掏出一些饼状物丢在我面前。
我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便大口吃了起来,这饼可真好吃呀,比起阿九做的燕窝汤还好吃呀!
“老大,你看她这吃相,不像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呀!我们是不是搞错了……”一个喽啰小声道。
我自是不想理会,我只想填饱我的肚子而已。
“我同我夫人本就是青梅竹马,后我夫人骑马跌落摔坏了脑子后就这个模样。”秦无言这个时候却出了声。
“你们若是想将她怎么样,怕是得不偿失。”
我摔坏了脑子?
不过我见这厮好像并不是想害我,也没有出声,静静看着他如何去说。
“你们最好夜间离我夫人远一些,不然她半夜无人照顾,屙屎屙尿在身,到时候弄脏了各位大人就不好了。”
……
若不是危机关头,我真的有想过打烂他的头。
那几位壮汉听闻,齐齐离我一仗远。
就连那个侏儒人,估计回想起刚刚捏住我的手腕,忽地也是嫌弃地甩甩手。
我觉得有些像做梦。
一行人见我傻乎乎在那里吃,便没有再理会我了。
我却竖着耳朵听着他们的计划。
“这两公婆还有下人看着都不是很聪明的样子,我们搜了那么久也没搜到什么银子,这下该怎么办?”
“当初听老大的不劫这家就好了……”
“这男主人倒是面目清秀,女的就算了……”
“那不如把这个男的卖了算了,女的就不管她好了。”
……
秦无言估计也是听到了,偷偷憋着笑。
我偷偷挪到他旁边愤愤:“你笑什么笑?谁同你是两公婆?若不是因为你,我在家中早就梦周公了。”
他似笑非笑:“对不住了。”
“我不同你是两公婆,我是万万没福气找你这么美艳的夫人。”
我告诉自己,他是在说实话。
他小声在我耳边耳语:“你睡着后,我们便遇到了山贼,可惜了我的计划呀。”
秦无言咳了两声,不知是不是打斗中受了伤,一张脸惨白得很。
“我把你盖在布下才没有当时被他们发现,没想到你后来还是被他们捉住了,你也太笨了。”
“欻!”
天空中惊雷一阵,一下子照亮了天空。
我好害怕。
所有人都不在我身边,我想念爹爹,想念娘,想念小鱼儿,想念阿九。
我不该答应傅易尘,我不该拿自己去冒险。
他,真的诓骗我了。
等下!
傅易尘送我的长笛!
我便可以割开绑住秦无言的绳!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等那些山贼睡着,我便可以割开他的绳让他带我一同逃跑,但我必须同他做交易。
“喂,若我给你解开绳索,你会不会带我一起逃跑?”我贴在他耳边问道。
他眼睛一睨,我悄悄撩起裤脚露出长笛一端。
他面色有些欣喜,但过后便凝重起来:“只有我一人逃跑,若是丢下这些随从,我也是活不了多久的,”
“那你自己想好,我救不了那么多人。”我把头撇向山贼聚集的那边。
“稍安勿躁,随机行事。”他吐出八个字后,便闭起了眼,我怎么喊他他都不应。
“你们在那里贴面嘀咕什么?死到临头了还在这里亲亲我我的,害不害臊!”刀疤男一脸气恼,一番辛苦才发现我们并不值什么银子,他更是看见我们就烦。
我心里也是盘算好了。等到山贼睡着,若我到时候割开绑住他的绳索他却没有带我逃跑,我便喊醒他们,叫你出尔反尔。
我可真是个机敏的女子。
这些贼熙熙攘攘地也渐渐安静了下来。不一会儿周围的呼噜声便此起彼伏,像极了小时候见过的养猪场。
刚下过雨,空气中都带着泥土的味道,我直愣愣地靠在墙角,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