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老地方见。”
说罢,窗外黑影一略而过。
我静悄悄起身,却发觉自己腿软得很,差点跌落到床下。
不知为何,傅易尘总爱去屋顶,对他来说确实只是转几圈的功夫。而对我来说,无疑是一次强身健体的好机会。
“那日你赶来捉住了秦无言吗?”
他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
“那,剩下的人呢?”我继续追问着。
“哪里还有人?就我一个而已。”他抬眼望我。
“我明明看到很多黑衣人。”我立刻戳穿他。
他嘿嘿一笑:“想逗你玩的,没想到你全看见了。”
是想在我面前逞英雄吗?
“除了秦无言,全都捉住了。”他语气有些不太好。
“那日我的手下一路都在跟着你同秦无言乘坐的辇子,想着等他们一行人乏了便动手。”他同我解释道。
“可是后来竟被一群山贼搅乱了计划,这群山贼人多势众且熟悉地形,硬拼并不是个好方法。三方打斗,说不定还会伤了你。”
恩,确实有理有据。
他继续自顾自地说着:“我便想等着看看接下来有什么情况时,秦无言竟然藏起了你。”
我点了点头,气是消了一大半,但要是这样就饶过他,未免太容易哄骗了。
“后来在赶过去破庙后,竟发现秦无言杀了那么多人,不过也好,替我们解决了一个大麻烦。我去到时,只剩下几个吓傻了的山贼和一地的死尸。”
“以及吓晕在大殿前的你。”
他苦笑了一下:“那一瞬间,我生怕你同那堆死尸一样,心都揪在一起了。”
你才是死尸,本小姐福大命大,万万不会过早送了性命。
“我害怕到鼻酸。“他喏喏地说着。
我有些愣住了,我本以为他这样的侠义之士,是断不会对这些私人交情有所留恋的。
“本来我还想着秦无言会送赎金信过来要挟,也早早把对事情的猜测告诉老爷。”
他略略沉思了一会儿:“没想到并没有什么东西送来,着实有些奇怪他为何要这样做。”
我有些想把自己当时昏倒后所见告诉他,又怕只是自己头脑中的臆想,便按住了蠢蠢欲动的心。
他见我欲言又止,便问我想说些什么。
“你究竟是干什么的?为什么手底下有那么多人派遣?”这样一个大人物在府中当管家,真是屈才了。
他在屋顶不住地弹着碎石,把小院里树上的树叶打得七零八落,看得出他有些烦恼不安。
“我同你说过呀,你之前并不信我。”
你说过也太多身份了吧,我信你哪个好。
我倒是反将一军:“我现在可不敢信任何人了,弄不好走错一步小命就没了。”
我着实是一个小肚鸡肠之人,那日之事我非要一遍又一遍在他耳边重复着,我偏要看看他会怎么办。
我这句话些许有些刺激他了,他呆坐了好久不出声,像极了孩童挨骂后的样子。
解铃还须系铃人。
“算了,我也不同你计较,那你日后打算怎么办?还继续呆在这里吗?”
说完我也有些后悔,自己才疏学浅,表达不清。明明是想问他日后路该如何走,怎么听怎么像在下逐客令。
果然这个一根筋立马上弦:“那日之事真的是傅某疏忽了,并不是有意将小姐置于那种危险境地。若是小姐不想留傅某在此处,我明日收拾收拾便上路。”
……
真是铁血好男儿。
“那好,你早些出门,别让我起床看到你。”
“……恩,小姐。”
“不过在这之前,你得再帮我多做几枚暗器才可以,我那把被秦无言夺走了。明日你还得把地扫了,后日还要陪我爹去钓鱼,大后日还要陪我娘去收租,大大后日还要去跟小鱼儿练武......”
他抬头看看我,眼里笑意留慧。
经过一番比唐三藏西天取经还要磨难的日子,不,这唐三藏还有些收获,一路虽是困难重重,但起码最后还是取到经,沿途还碰到些美女妖怪伴伴。我倒是只吃了苦却无半点收获。于是我同小鱼儿便战战兢兢老老实实在家中,好不清闲。
清风习习,吹得人有些微醺。
这《题临安邸》写得可真好,“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我和小鱼儿在树下坐着,我瞄了瞄地上的大把落叶,恩,是昨夜傅易尘打下来的。
“小姐,那日你究竟遇到些什么事,我很是好奇。”小鱼儿边坐在树下嗑瓜子,边问道。
“我同你说过聊斋未?”
“说过一些。”
“那就是同聊斋差不多的故事。”
小鱼儿瞪大了眼睛,一只肥美的小手捏着瓜子停留在嘴边,久久没有放下。
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平日里很少有人对我顶礼膜拜,欣赏我的舌灿莲花,这下子顿时让我觉得十分得到荣幸。我便在脑子里飞速地构思着怎么说这个故事。
果然小鱼儿便催促着我赶紧说,我清了清嗓子,语气凝重冗长,刻意制造些诡异的气氛:“那日之事说起来有些长,听我细细道来。”
她拍拍手,瓜子都扔在了一旁。
“那日我碰到一个似人非人的怪物,领着我去了一座庙宇……”
“小姐小姐!什么似人非人得到怪物,你仔细同我说说!”她使劲拉扯着我的手,好似我是她最爱的手撕鸡。
“那怪物只有一半人高,长得一副孩童模样,却是一位一百多岁的老人了。且力气奇大无比,你瞧我手腕青紫,就是他造的。”我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手腕。
她伸过头使劲瞧,张大了嘴巴:“小姐,你是如何逃脱他的钳制?”
我转转手腕,沉吟半晌:“不止他一人,就连那个吴若乾都是人假扮的。”
我同她说的故事,十句有八句是我自己编的。说到如何机智地虎口脱险,刀光剑影,我都说是我一人所为。
她想了一会儿,问道:“那为何你同傅易尘一起回来了?”
咳……
“我半路碰到他,便同他一起返回。”
她点了点头,丝毫没有怀疑。
整个故事就围绕着我是女侠,忠肝义胆,识破奸人真面目后行侠仗义,平安归来展开的,说得我自己都有些热血沸腾。
小鱼儿听罢有些泪眼婆娑,有些内疚自己没有跟紧再用上自己的天生神功保护我。
我还庆幸她没有跟着我,不然她还真以为自己有甚神功,去挑战这个那个,那时就无人配合她演下去了。
“小姐,今日你让我扫的地我已经扫完了。”
我扭头一看,傅易尘拎着笤帚站在我身后。
我尴尬地问:“你从几时开始听的?”
他有点无辜地答:“似人非人的妖怪。”
……
我同他对视一眼,希望他心领神会,便道:“那你觉得我说得怎么样?是否精彩?”
他扔下笤帚,竟拍手:“好极了,我还想再听些。”
真是孺子可教。
他突然贱兮兮地问了句:“我刚刚听闻小姐说使得一招什么掌,小的着实想见识一下。”
小鱼儿听到他这样说,也尖叫着:“我也想看!”
几个在附近干活的下人听到,纷纷扭过头来看。
完蛋,这傅易尘看来皮有些痒痒了。
眼下,个个都在对我看着,若被发现我是编的,以后还怎么让人信服,还怎么让小鱼儿认为我这个小姐神通广大。
傅易尘这个闯祸的人早就笑弯了腰。
“不过我同你说,我这招劈天盖地掌,平日里若没什么危机情况,很难使出手。就同那任督二脉一个道理,打通了才可发挥出惊天动地的效果。眼下我并没有什么习武之感,估计是很难发挥。”我使劲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一层又一层。
“小姐你说的是否真假,会不会你在诓骗鱼儿?”小鱼儿投来怀疑的目光。
急煞我也。
我是不怕嘲笑的,但唯恐自己失了面子。
进退维谷,都怪这个傅易尘。
“小姐,小的猜测是不是小姐怕伤到下人们。那不如试试远处那块草垛子,草垛软,不会伤及无辜。”傅易尘促狭地笑着。
得,他把我给自己铸的台阶一层层敲断了。
还是敲到拼都拼不起的那种。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盼望着有股邪风助我。
我双腿立在原地,目光凝视前方,学着在凤鸣楼看到的戏子一样,掌心煞有介事地运功,嘴中大喝一声:“嚯!”
小鱼儿似乎看得太聚精会神,突然被我吼得抖上一抖。
我慢慢推掌向前,闭上眼,用力地往前一推……
心想着不知这幅窘相要被多少人看到,传为笑料。
却听到周围响起了一阵掌声和叫好声,我睁眼一看,草垛塌得七零八落……
这?
我立刻想起什么似的,扭头朝傅易尘方向望去。
果然,这厮拍拍手,冲着我眨眨眼。
得,我主仆二人都因为他,成了绝世高手。
小鱼儿更是叫得最大声,喊着让我教她这劈天盖地掌,我摸摸她的头:“人不可贪得无厌,你天生神功在身,不可再贪图其他武艺。”
她点点头,神情有点落寞。
而我望望傅易尘,在心里做出了一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