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玉树死因确有可疑，但是我怀疑他是被灭口。”一进屋里，汪泰平便不再客套寒暄，直接丢了个重重的惊雷到刘晟怀里。
刘晟往后退了一步，随即站定，肚子里憋着无数问题，一时也理不清。他知道汪泰平一定会把事情说个明白，便忍住了提问的冲动，深吸两口气，把那些惊疑咽回肚子里，才把喉咙腾了出来说话。纵使如此，那声音里还是带着些没准备好的干涩沙哑。
“坐下喝杯茶，慢慢说。”
汪泰平几乎一口气喝掉了半壶水，用袖子一抹，开始讲述他在泾县的所见所闻。
吴玉树此去泾县，一为采购一批生宣，二是拜访了当地的生宣大商号盛年轩。自从秋月斋垮了之后，朱家的盛年轩和王家的春意坊在泾县几乎是平分秋色，占了不少好处。不过吴玉树先找上的是朱老板，还参观了朱家的作坊。据推测，很可能吴玉树发现自家的生宣不如泾县所产，是想要偷师。至于为什么先找的朱家，就不得而知了。后来王老板大约是听说了帝都来了个少爷，找上吴玉树的客栈，吴玉树见到王老板时，似乎害怕得紧。
不少人疑心是王老板因妒成恨对吴玉树下了杀手，可是汪泰平觉得事情不似这么简单。几乎在同一时间，又发生了几起离奇的命案。他私下查探了一下，居然找到了非常奇妙的巧合——除了一个人以外，其他三人都曾在倚香楼对面的茶楼吃过饭，还是同一天。本来，茶楼里人来人往，也不容易记住这么些食客，巧在那些人都是选了二楼的雅座，出手阔绰，加上吴玉树的命案惊动了整个泾县，店小二对那天来的客人稍事回忆一下，真还想了起来。
“我是感觉，这一系列事情，太像是把相关人员灭口。”行走江湖多年的汪泰平从这些线索里嗅出了明显的阴谋的味道，只是目前了解的信息太有限，他也不方便太深入地查，所以吴玉树他们究竟知晓了什么惊天秘密，惹得人不惜在短短几天里造出了这么多起看似合情合理的事故？他也困惑得很。
刘晟沉默了一阵，眼里也如同他此刻的神情一般，看似平静却深不见底。汪泰平习惯了他如此，安静地喝水。良久，刘晟突然说出这么一句：“此行凶险得紧，没有人盯上你吧？”
这突如其来的关切让汪泰平有些意外，他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无数念头，最终迎着刘晟的眼神，试图看进去那深处，却只是刹那间，又转去了别处：“以我的身手，还不太容易被盯上……表少爷，这几日润城此地可还好吗？”
“老汪，我在怕，自己是不是太贪心了？”遣走了廖鹏之后，刘晟心情一直郁郁，他突然有种没来由的孤独感。或许，还掺杂了些许恐惧。心口空落落的，直到汪泰平回来，仿佛有了一片能让他放心降落的田地。
“人呐，哪有不贪心的？”这句提问似乎戳中了汪泰平的心，他仰天一叹，“差别不过是贪到何时能停手罢了。”
停手吗？该停吗？还停得下来吗？刘晟无奈地摇摇头，然后想起什么似的，面对汪泰平的唏嘘，问了一个多年以来藏在心里不敢问，此时却不知为何任性地想要答案的问题：
“你杀过人吗？”
汪泰平惨然一笑：“杀过。幸好没杀过太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