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璃叹道,又见王誉仍晾在那儿,后背那如玉的肌肤上一片斑驳,实在骇人。
苏璃惯来最是不喜欢亏欠别人,一想到这伤是因她而起,又想到这人不像苏展,自小战场上练就一身铜皮铁骨,听柳儿说原还是个身子弱的,
挣扎许久,终是把心一横道:“你若是不介意的话,我先帮你上点药吧。”
“怎好劳驾阿璃姑娘,嘶。”王誉说着却似是拉扯到了伤口倒嘶了一口凉气。
竟痛成这样?
苏璃见状,当下也顾不得其他,忙上前问道
“你别说了,药膏在哪儿?”
王誉艰难地举起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桌子上,
房顶的暗卫不由得暗暗啐了口自家主子,方才还龙精虎猛的一个人,此刻竟一副要归西的模样,别说就区区四十多棍,就是那两百棍都挨了估计也出不了多大事,现下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将人家小姑娘骗得团团转。
这边苏璃却是拿了药膏俯身认真给王誉涂了起来。
说起来,活了两辈子,除了萧墨,她还从未和男子这般接近过。
咦?
王誉背后居然有不少旧伤?苏璃有些惊讶,他不是自小养在寺庙里吗?
苏璃没有问出口,毕竟这已经涉及他人的私密。
“城外的苏家军已经全部进城了。”王誉道。
“嗯,辛苦了。”
“抓了几个闹事的,民怨已平,谣言也止住了,只是”
“只是找不到源头,要么死了,要么消失了。”
苏璃接过话,她说的很肯定。
王誉点了点头,道
“事情绝不简单,居然出动了这么多死士,说句不敢想的,便是这次的疫病也来的实在蹊跷。”
苏璃闻言却是惊得停下来手上的动作,看向王誉,
他也是这样想的?!
“如果,我是说如果,这是一场倾一城之力的人祸,你觉得那些人目的是什么?”
“可能是苏家,”
王誉听到这个问题,转过头来看向苏璃,
“也可能是东华王家,或者二者兼有之。”
是了,王家在定安城中的子弟基业几乎占了其半壁江山。
而卞城是苏云城的属城,也就等于定安城临近苏云城。
如果有人想要除掉苏家又重伤王家,从定安城下手,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那是谁呢,谁要这么做?”
“你觉得谁能从中获得最大的利益?”王誉却没有回答,反而反问苏璃道。
苏璃沉默了,那个答案呼之欲出。
“当然,这只是猜测,至少目前,我们没有证据。”王誉道
可联想到前世种种,苏璃心里不由得越发肯定这个可怕的猜测。
“嗯。”
一声闷哼打断了苏璃的思绪,
“怎么了?”苏璃惊道,她下手不重啊?
“没事,算了,不用抹了。”
“还没涂完呢?”
“不用了。”王誉边说边拿起旁边的被子掩了过来。
“好吧,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差不多该走了。”苏璃见状倒也不再坚持。
只是在转身离去的瞬间,想起方才似乎瞥见榻上那人耳朵红的厉害,不由得有些担心,别是伤口发炎发烧了,看来明日得再替他向华先生要颗护心丹才好。
到门口一看,柳儿正靠着门呼呼大睡,难怪方才叫不动,不由得有些失笑。
虽然前路依旧迷雾重重,不过好歹是解决了眼前的一件大事,苏璃难得的一夜好眠。
而隔壁院儿的某人,却是不知何故,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
第二天一早,一众苏家军便将带来的物资分发下去,百姓们得了供给,解了燃眉之急,自是分外感激,越发的配合。
而华先生也领着一众大夫着手破解疫病,一起总算是步入正轨。
这时,苏璃却得了消息来报说东城外又来了两人,要找她。
这个时候谁会来找她?
苏璃心中微惊,忙赶了过去,待过去一看,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归云烟段颐二人。
他们的俩怎么来了?
一番询问之下苏璃这才知道,原来当日二人一送完信,就按约定赶往京华城,沿路却听说了定安城的疫情,知道苏璃在这儿,不放心她,便又改道来了这儿。
苏璃心中微暖,如今的定安城,旁人避之不及,偏这俩人,竟还特地过来寻她。
待托了王誉将二人安置在王府后,苏璃便听说苏青已经醒了,撂下手上的一切,便赶了过去。
苏远等人也早已闻讯赶到,房间里聚集了很多人。
“哥!”苏璃人未到声先至,
“是阿璃吗?”苏青微微有些虚弱的透着难以言说的惊喜的声音,从围幔后传来。
苏璃看到房间被一块帘子分隔开,想也没想,掀了帘子便要进去。
“别过来!”
众人刚要去拦,却是苏青先一步开了口。
苏璃堪堪被这话停住了脚,知道哥哥是怕自己也被传染,便道
“哥,我没事,我带着这个的。”说着边指了指脸上的面罩,边抬步进去。
一旁的华先生也应和道:“家主,我研究过阿璃姑娘所做的这个面罩,确实对防治疫病很有效果。”
说话间苏璃已来到苏青床前。
两人看着对方,一时间竟是相对无言,渐渐的彼此眼中都有了些许湿润。
“我们家小阿璃长大了。”
苏青有些感叹,这些天来苏璃在定安城做的事情,他都已经听人说了。
一时间,只觉得心中又是欣慰又是酸涩,欣慰她小小年纪行事竟能这么有章法,酸涩她如此懂事,如此知进退,竟不像一个刚满十四岁的小女孩。
“母亲她……哥,你别难过,母亲她走的很安详。”
苏青沉默了片刻,才有些涩然地看着苏璃笑道:“你放心,哥知道,这对母亲来说,也是解脱。”
看着苏璃沉静懂事的脸,他几乎快要找不到她儿时的影子,那时候的她是多么欢脱的一个人,而这个年纪本该是最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也不知道她这些日子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又吃了多少苦?
“只是,三年前实在不应该答应母亲,让你们俩离开,”苏青说着看着苏璃的脸,眼中尽是歉意
“这些年,苦了你了,”
苏青抬起手,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又想到自己的病,便垂了下来,苏璃却上前一步,接住了那只手。
“哥,不苦的,”
只要还能见到你,阿璃就一点都不觉得苦了。
苏璃看着苏青,强忍着鼻尖的酸意。
她多想告诉她的哥哥,她心里有多抱歉,有多后悔,有多想念他。
只觉得心头有千言万语,可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要怎么说?
那只是她一个人的记忆,在那个记忆里,她亲手葬送了自己的一切。
而这当中最珍贵的。
就是她的哥哥苏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