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
“仇杀?情杀?”褚暻杵着自己的下巴发出疑问,“仇杀的话他在朝中与谁交恶?”
“你要这么问的话,他最大的政敌大概就是我。”言卿漫不经心地蹦出这么一句话。
“你说什么?”
“人人都知户部侍郎王大人与我政见不合,修订刑法时,他去皇兄那里参了我好几本。”言卿说的云淡风轻,似乎是在讨论今晚的月色不错。
是不错,月黑风高杀人夜。
看言卿不顺眼的怎么这么多?
褚暻突然想起那蛇蝎美人杀手了,她有着一张酷似乔乔的脸,“杀了王峰的那人,不是乔乔吧?”
言卿皱眉,“你不信我?”
褚暻愕然,“我只是觉得那个人的脸和乔乔几乎一模一样,我问一下就是不信你了?”
言卿不置可否,“已经派人去追了,那确实是个女子,武功不错,不过还是受了点伤。”褚暻总觉得言卿有事情在瞒着她,“你......当时为什么会在窗外?”褚暻将支在下巴上的手缓缓放了下来,她端正地坐好,等待问题的答案。
言卿看着她突然换了这么一个严肃的坐姿,知道她现在必定万分紧张。
他仍旧泰然自若,比浓浓夜色更幽深的黑眸定定地看着她,“我在保护你。”
两人相视无言,褚暻怔愣,也不知该如何回应,在问出口的那一刻,她设想了无数个答案:
言卿仅仅是路过?
言卿来找小馆儿?
言卿特意来报仇?
......
这比让她听到他杀了人更加难以置信。
然而她的理智最终占了上风,“不对,你怎么知道我会出事?难不成你还能预测未来?”
言卿觉得有些棘手,“你面对我这么感人的话语,竟然内心毫无波澜?”
褚暻摇头,“我只想知道你隐藏的究竟是什么?”
言卿也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将醉霄楼与温情居收到信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她。
末了还补充了一句,“这信我要是没猜错,是蓝凌派人送来的。”
蓝凌?!
褚暻听罢,面上带了怒意,“这样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能做什么?”言卿不以为意,“你连自保都做不到,甚至对大济的形势都不甚了解,我要亲眼看着你去送命吗?”
褚暻被他的话语噎住了,她想反驳,却发现对方好有道理,她张口都不知道说什么,又羞又气。
原来她在言卿的眼里就是这么一个自作聪明的笨蛋。
良久褚暻憋出一句,“蓝凌既然能上门找你,想必你根本也不需要我。而你这么担心我的安危,归根结底,就是为了赤珠罢了。”
言卿登时觉得体内怒气上涌,这小姑娘在说什么鬼话?
他竟然被误会了!
一想到她飞身的那一跃,他就紧张地要命,真的就差一点,差一点他就眼睁睁地看着她掉下去了。
繁楼在马车外听得心惊肉跳,他怎么会不明白主子是什么意思?
明明是关心,说出来的话却如此别扭。
这俩人啊......
褚暻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她倒在床上睁着双眼,脑海中是窗边出乎意料的拥抱,他满手的污秽,她揪起的衣领,他状似无意的呵护......
褚暻啊褚暻,完蛋了!
满室寂静,唯有她的心跳如鼓声。
他不是什么好人,也曾狠狠戏弄她,却总是在她最需要庇护的时候出现。
但是没有用,他还是瞧不起她。
褚暻胡乱地把被子蒙在头上,想隔绝这样的思绪,然而闷热一层层袭来,这一晚上太过疲累,她就这样昏昏沉沉睡着了。
第二日,褚暻是被憋醒的,她这一觉睡得相当不踏实,频频做梦,身上出了一层粘腻的汗,待她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把所有人都吓得够呛。
一张蜡黄的脸上挂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
和她关系好的小厮伸出胳膊怼了怼她,一双眼睛带着促狭,“怎么着,昨儿用力太猛,虚脱了?”
她去温情居的消息被传了出去。
“天天这么不着调,用不用我帮你跟晴明姑娘说安排你去扫马厩?”褚暻斜了他一眼,这么看过去倒也挺唬人的。
那小厮急急摆手,“我干活去了。”
说曹操,曹操到。
晴明此刻迈着挑不出错的优雅步子凑到她身边,眉头皱的都快形成“川”字了,褚暻见她来了便打起精神冲她咧了咧嘴,“哟,晴明姑娘啊,你这眉头赶明儿都能夹起花生了,这样下去你还能不能嫁出去啊!”
听见的小厮们都吃吃笑了起来,晴明的脸“腾”地一下变得通红,狠狠跺了一下脚,“你就贫吧,瞅你这不人不鬼的模样,我教你的那些礼仪昨儿都顺着酒下肚了?”
褚暻脸红也不红,“没有的事儿,我都记在脑子里呢!”说罢便给她行了个礼。
晴明白眼一翻,“亏我还嘱咐姑姑给你熬了养胃的小米粥!”
“哎哎哎,晴明姑娘,我错了,我说那些话就是逗你开心呢,我就知道您对我最好了!”褚暻看她生气了,赶紧接过那一碗黄澄澄的小米粥,用勺子搅动两下,粘稠的米粒泛着亮亮的油光,一看便知熬制了许久,热气腾腾芳香四溢。
褚暻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喝了两口粥胃里暖洋洋的异常满足,她安安静静喝着粥,再也没有打开话匣子。
一碗粥下肚,脸色添了些红润,看起来不再像个鬼,刚站起身,繁楼的声音不咸不淡地在她身后响起,“吃饱喝足了,该干活了吧?”
一回头,见他抱着剑立在门口,褚暻叹了口气,跟在他身后。
“主子说了,你跟他去刑部一趟。”又补了一句,“叶大人也在刑部。”
褚暻从后面探出头,“他没事吧?”
繁楼瞧了她一眼,“你倒关心他。”
褚暻气结,好歹他昨天带着她好吃好喝好玩的,虽然最后有点不顺,但也没伤着她。
这话她不敢在他面前说,毕竟他是言卿的人,自然处处向着自家主子,大早上的,还是不要找不愉快。
只是心中莫名不安,就像是前方有大事等着她一样。
言卿依旧一身黑衣,跟出殡一样,不过这样的颜色确实能压得住人,她一看见他,昨日的种种情绪又翻了上来,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沉默。
然而言卿却像没事人一样,看着她憔悴的脸色,主动开口,声音倒是柔和,“你知道寒潭香的由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