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你在这工作，你有什么要求？”陈瀚彬有些怒气地低声吼。
“我必须了解我所工作的地方是怎样的情况。”
艾小婧说得很简洁，听不出太多的情绪。陈瀚彬沉默了片刻，依稀能从小婧直视他的那双眼中，看见些许不同寻常的色彩，她仿佛有好多话想说，让陈瀚彬无端地就对这个女孩充满好奇。
“你能保证以后按时收拾好这个房子吗？”陈瀚彬坐下，仰起头问。
“可以。”艾小婧坐到他对面。
“想问什么说吧！”陈瀚彬无奈地摇摇头，声音里带着怒气，略有些生气地瞪着艾小婧。但愿她可以一次把话说完，以后少说点话。
“你为什么会一个人住在这里？你的家人呢？”艾小婧望着窗外，仿佛在等待一个答案。
“我父母在别的地方住，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我爸爸是个画家，很小的时候，他就希望我和他一样学习绘画，但偏偏我不喜欢。后来我爱上了音乐，尤其是钢琴，而他还是那么偏执，听以我一个人搬出来住。平时他们忙，也顾不上我，我也喜欢一个人住，很安静，更适合弹钢琴，我厌烦有人不停地说话，也希望你胜任这个工作以后，尽量少说话。”陈瀚彬低着头，一缕清风窜入室内，吹乱了他的几根发丝。他希望一次性说明白以后，不用再继续解释什么。
小婧专注地看着陈瀚彬的侧脸，即使那段解释陈瀚彬说得极其公式化，可是她似乎在他的语调间嗅到了淡淡的无奈。他并不是像外表那么冷漠的吧，对于父亲的漠不关心，似乎他也不怎么好受。
呵，陈德……小婧以为，至少他在抛弃妈妈之后，会对现在的妻儿好。原来，那压根就是个薄情的男人，就连对待自己的儿子，也是如此。这么说来，私家侦探的调查没有错。
而现在，她竟然给陈德的儿子当起了钟点工，这是缘分吗？也许是老天安排的吧！这样，她才更容易接触到陈德。
心里千方百计地想如何遇到，没想到，是如此地轻松，但是此刻的轻松相遇，却让她的心更沉重，悲惨的故事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过往的事情使得她的心如落地的玻璃，清脆地碎裂。恨，也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让别人痛，原来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想起妈妈的脸，这一切像一双带有魔力的手一样，狠狠地抓着艾小婧的心，越缩越紧，撕裂，痛苦。
如今，陈德的儿子就在她面前，而她呢，又能去做什么？也许唯一能做的，只是留在这里当钟点工，静静地等待机会。
妈妈，你希望我这样吗？艾小婧目光空洞地在心里问。
“决定好了吗？”陈瀚彬没有任何耐心等待垂眉思索的她。
艾小婧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沉沉地点了点头。
“明天来上班。”陈瀚彬说完便趿拉着拖鞋走向卧室。
盯着他不屑的背影，艾小婧有些走神，视线又一次情不自禁地飘向了他的手。那仿佛是陈瀚彬身上唯一吸引她的东西，她想到了第一次在礼堂时他弹奏的钢琴，那温暖的声音让她有些留恋。
就好像……好像从前好多次，妈妈坐在摇椅上，和她一起回忆她小时候的事一样。
“妈妈最喜欢看你画画的样子，专注的，认真的，像他……”每次说这话时，妈妈就会漫不经心地哼起曲子。
妈妈说那是他喜欢的曲子，他画画时总喜欢听，哼着哼着妈妈会抑制不住地笑出声，那笑容慢慢地会被苦涩覆盖，浓烈的苦涩。
“弹首曲子吧！”艾小婧几乎是脱口而出的，等到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没料到陈瀚彬居然停住了脚步。
“想听什么曲子？”沉默了会，陈瀚彬转过身，忽然开口问道。眉梢微挑，他没料到这个女孩会提出这请求，可他不觉得突兀，他喜欢她说这话时的眼神。
悠远的，带着淡的笑意，就好像想到了很多美好的往事一样，让他觉得莫名的温暖。多久了？陈瀚彬自己都忘了，多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少女的祈祷》。”
就是这首钢琴曲，妈妈常哼的，淡淡的音调，缓缓流淌的忧伤。她还没有听过现场演奏，在音乐礼堂听到陈瀚彬的钢琴声，她觉得，由他弹奏出这首曲子，一定会有那种感觉。
她想让天堂的妈妈，听一听陈德的儿子亲手弹奏的钢琴乐曲。
陈瀚彬猛抬起眼睛射出阴暗的光，紧紧地咬着牙，忽然咆哮地吼了一句：“滚！你没这个资格，马上离开这里。”
他冰冷愤怒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满心期待的艾小婧身子猛然一颤。对于这种大少爷，她又算什么？她怎么可能期盼他做什么呢？艾小婧从沙发上拿起包，冷冷地回视陈瀚彬一眼。
“还不滚！”陈瀚彬隐藏好的伤痛瞬间崩泄出来，砸得他的心四分五裂。
剩下的，只有艾小婧离开的背影，和那重重的摔门声。
“苏琪，别走……”陈瀚彬颓然地靠在沙发上，仰面看着天花板。过往的影子一点一点回放。
“瀚彬！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好。”郭苏琪坐在陈瀚彬的旁边，与他共弹一首曲子。
“可以不走吗？我会照顾你的……”陈瀚彬纤细的手指弹奏出有力的音调，希望用最后的力气挽留住将要出国的她。
《少女的祈祷》……音乐在室内的空气中扩散，扩散……无尽的痛包围着陈瀚彬。
“不可以，我最后发现我喜欢的是他。对不起。”郭苏琪默默地站起身。
“那我们呢！你和我在一起不开心吗？”陈瀚彬绝望地看着她。
“可是，我不能违背自己的心。”她静静地走出他的视线，没有回头。
音乐戛然而止，陈瀚彬挣扎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那么决绝。
一个是最爱的人，一个是最好的朋友。他们曾经共同拥有那么多美好的回忆，却抵挡不住“离开”二字。
一年了！他隐藏在最深处的痛被这个钟点工的要求硬生生地扯出来。他努力想忘记一切，可是却依然躲不过记忆的痕迹。陈瀚彬脸色苍白地走回卧室，默默地看着郭苏琪唯一留下来的东西。
冷风窜入室内，无情地打湿了他的眼睛。他无力地靠坐在地上，又开始痛了，他不想吃药，只想身体的痛可以大过心里的痛。
痛久了，昏厥了，是不是就可以不要再想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