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把时间调回稍早些，堪堪入夜的时候。
义府镇，仙缘客栈。
一张方桌上摆着四五个小菜和一碟白馒头。
听尘狼吞虎咽，看上去就像好几天都没有吃饭一样。
坐在他左手一方的小女孩柳听禅已经换上了一套新衣裳，仪容也整理得干干净净。
为了给她买这身新衣裳，义府镇的裁缝铺被跑了个遍。没有几家是卖成衣的，卖孩童体型的成衣就更少了。好不容找到了还要改动一番才能合身。
如此一番，耽误了不少时间。所以几人才会到这个时间才开始吃晚饭。
小听禅扑在桌上，一点一点地扒着碗中的食物。双眼无神地在想着什么，慢慢地红了眼眶，一滴泪水缓缓流出。
坐在对面的悟禅小和尚看了个真切，坐在长凳上悬空的双腿轻轻一晃。然后继续默默啃着手中的白馒头，只是心思似乎已经不在馒头上面了。
小听禅声音略带呜咽地开口：“对不起，我……说谎了……”
“你是指被人抓来的那句话？”听尘停下了手中那双忙个不停的筷子。
“嗯，”小听禅点头，“其实我确实是被父母……”
“好啦！现在你的名字是柳听禅了，不是吗？”听尘放下碗，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小听禅也不管身上这套衣裳是不是新的了，举起袖子擦起了眼泪，声音还是有些呜咽：“嗯，我现在叫柳听禅……”
“接下来的打算呢？”大师兄挑起新的话题，“我和听师弟有事要去一趟文唐。你是要跟我们在江湖里走一遭，还是需要我们请人送你去神川学府？亦或者你自己有什么其他想法？”
“我要跟小哥哥走。”小听禅弱弱地说道。
大师兄和听尘齐齐一愣：“小哥哥？”
一只小手从用来抹眼泪的袖子中伸了出来，指向了对面的悟禅。
悟禅动作一顿，然后继续面色不改地啃馒头，只是动作慢上了好几分。悬空的双腿交叉到一起，以些许欢快的节奏晃动了起来。
“法相宗未来的宗主！”听尘拍了一下悟禅的肩膀，“这下苦行之路算是有个伴儿了！”
突如其来的这么一下，让悟禅身体一歪，差点从长凳上掉了下去。
“据我所知，法相宗苦行可是一段非常清苦的修行。”大师兄面向小听禅，瞥眼看了看悟禅，“游走天下，观察世间，感悟佛理，印证佛道。不携带任何钱财，吃喝皆靠化缘。直到哪一天认为自己能胜任宗主之位即可回到法相宗，通过当任宗主的考核之后便能交接宗主的位子。”
悟禅双腿晃动的节奏凌乱了起来，啃馒头的动作变得更慢了，甚至有停顿的迹象。
大师兄继续说着：“现任法相宗宗主，也是法相宗创始人，玄奘大师，经历十七年世间苦行之后，才回到文唐建立法相宗。这十七年间的经历被他归整成书，我们神川学府就有抄本。看过之后，真是令人感叹，其中艰辛、苦难真的是……唉……”
“好了！”听尘拿筷子在大师兄面前挥了两下，“不要再捉弄他们俩了！”
小听禅也开了口，语气十分坚定：“我要跟小哥哥走！”
大师兄兴趣缺缺地撇了撇嘴，只得继续吃饭。
“就这么定了吧！”听尘定言总结，“玄奘大师既然让你这么小就独自一人苦行天下，必然有所依仗。”
悟禅乖巧地点点头。
“是啊！人家法相宗苦行行走世间，有所依仗，那你呢？”大师兄言语之间有些不悦，“看过我和那个万里行的人动手之后就没什么感想么？”
听尘将口中之物缓缓咽下，做出夸张的疑惑表情：“大师兄武功盖世、天下无双，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没个正行！要是你上，你能打得过？”
“勉勉强强，没你那么轻松是肯定的，说不定会受伤吧……”
“这只是比武，如果是生死搏杀呢？而且此人武功，不过是二流。如果碰上一流武者，甚至成名顶尖高手呢……”
听尘被说得一脸尴尬，急忙阻止：“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会学几门正经武功的！”
大师兄无可奈何，叹了口气：“真是可惜了你的天赋！当初各大门派为了争你，打的头破血流，却没想到你最后进了内府。要是知道你后来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怎么了？不就是看看书嘛！”
“哼，说到看书啊！你说你这几天看完了带出来的书，所以刚刚在街上买了两本杂书。你说的是那本放在锦盒里带出来的吧？那可是要送给万象宗的原本古籍，没弄坏吧？”
“书本保存的好好的，而哪有那么容易弄坏啊？我看书又不是吃书！”
“话说，你不是喜欢看故事么？怎么《天演》那种通篇玄理的书你也能看好几天？”
“《天演》？不是《天演论》么？”
二人一阵沉默，然后一齐开口：“师弟（师兄），该不会是……师妹她……拿错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