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岑看着棋子走向,已然是必输无疑了,撑着下颌道:“我输了。”后才转过头回答林子媚的话:“八九不离十。”
林子媚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想到宁湘湘那个一路走来对她颇多照顾的女子,便又问道:“那是谁要杀宁湘湘?”
青岑手上不停,拾起盘中棋子道:“不知道。氏族恩怨,还是少些掺和。”
林子媚道:“也是。对了,你说那些刺杀的人会不会是血雁楼的人?”
什么都阻挡不了她那颗停不下来的嘴和八卦的心。
青岑抬眸疑惑:“血雁楼?那是什么?”
林子媚瞪大了眼睛,比青岑还诧异震惊:“你居然不知道血雁楼?”
青岑眉间上挑:“我该知道吗?”
林子媚咋舌解释道:“天下人都知晓的,血雁楼那就是个吃人的地方,专干杀人越货这等买卖且从不失手。很多新生家族势力曾放言说要剿灭血雁楼,还武林一个安宁。”
适逢乱世动荡,很多家族为了一举扬名立万,都会做出一些惊天大事。而挑战老势力是最快的办法。只是最后结局都不怎么好罢了。不过这倒是勾起了青岑好奇心,她问:“噢?后来呢?”
“后来......那些家族一夜之间全部死于家中,无一活口。而且门是从里面反锁的,听人说,晚上路过的时候还能听见惨叫声和拍门声。”说完林子媚环抱双手自己打了个颤栗,顿了顿又道:“虽然现场没留下什么线索,但是明眼人心头都有了个底。简直太凶残了,希望此生都不要碰见他们。”
青岑道:“那现在呢?可还有人去剿灭血雁楼?”
林子媚一怔,连连摆手:“哪还有人去啊,这不是明显赶着去送死吗?自己死了不要紧,到时候还得连累家族陪葬!”
陪葬?这倒是有趣得紧了,有点像犯事以后的株连九族。
林子媚又悠悠的道:“反正那血雁楼的楼主脾气暴虐得很,谁要不长眼冒犯了他,就只有等死了。”
青岑颔首:“听起来很凶残的样子。血雁楼行事如此乖张,朝堂不约束下吗?”
林子媚叹道:“不是听起来,是本来就凶残!而且武林中事,朝堂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冒犯到他们的头上。”
楚凌嗤笑着插嘴道:“他们自顾不暇而已。”
听他语气,似一点也不把皇朝放在眼里,神色戏谑。
青岑莞尔,问:“那这么说,血雁楼现在岂不是与天下人为敌了?”
林子媚皱眉,想了想道:“也算是吧,左右没人打得过血雁楼的人,江湖中人也不想引火烧身,唯恐避之不及。为不为敌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青岑似想到什么,握着棋谱的手紧握,指间隐隐发白,随后把棋谱放在案几上,低低笑了两声道:“请血雁楼杀个人得花多少钱呢?”
林子媚微微思衬后回答:“少说也得黄金万两吧?”
那这样看来,她杀不了那个人了,因为她......没钱!
在巫容国的时候他化名容林,到最后她也不曾知晓他真实的名字。细细想来,她竟从没有认识过他。
祭祀曾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偏偏最不放在心上,是她错了。
神可能是觉得她前世带着愧疚死去便宜她了,所以今生仍旧让她在愧疚悔恨中度过。
若是重来一次选择,她会对神说:“日月星辰我都看遍了,尘归尘土归土,我身归混沌。”
如若来的不是她,出生的便是这个世界的燕璇,她会谨听祭祀教诲,巫容不会亡,这个世界她的母亲弟弟不会死。几十万巫容人不会以身殉国。
一切皆应她而起,她却活了下来,多讽刺。
人间是个好地方,可她真的不想来了。
她的脸色略微苍白,视线长久地落在一个点上,偶尔看向楚凌时眼里也是一团混沌,一片迷惘与疲惫。
最后敛眸道:“我累了,你们回去吧。”
“行,那你好好养伤。”林子媚说完转身走出去了。
楚凌踌躇了会,见到她神色恹恹无心交谈,他交代下好好休息就出去了。
他们离开了,青岑整个人在榻上蜷缩成一团,头倚靠在膝盖上,紧紧的抱着自己。她的眼神暗淡而落寞,最后垂了眼眸,她的眉眼染上寂寥。
她蓦地想起了前世。
那是她毕业后的第二年年初,当回家过年的人陆陆续续开始出去工作了,。她把上一份工作辞了,今年得重新找工作。她一人在家待了很久,久到她自己心底都开始烦躁。
当家中仅剩的最后一人———弟弟也去上学了,彻底慌了。
后来,大学室友说她辞职了,邀约她去本省的省会城市一起找工作,她便一往无前的去了。
去后,她与室友住在一起。两室一厅的房,室友也是和别人合租。找了半个多月的工作,最后想着随便一个稳定下来吧。
做了一个多月,她从大学室友那里搬出来了,和公司几位同事一起租房。
那段时间,工作压力很大,每天工作从早上十点到晚上十二点,如今想想,那时候挨过去就好了,就没有如今那么多事了。
合租的几位同事说要辞职,她便也一起辞了。辞了职,便又开始了漫无目的的找工作。找了两个月,房租与生活费用每天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抑郁,烦躁,整个人心态都崩了,几度怀疑自己会患上抑郁症。唯一可以抱怨给他听得人告诉她,他说:“你已经是成年人了,都出来社会一年了,所有的难过煎熬都要你自己忍受过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压力,都是这样熬过来的,与其抱怨不如多想想明天要怎么办。”
没过几天,合租室友说要走,那瞬间,她只感觉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敢想。她问:“都走吗?”
室友回答:“对,我们都要走,每天在这待着也不是办法,工作也不好找,还是回家,在那边找,至少剩了房租,饭钱也不用愁。然后现在就是问问你怎么打算?
室友几个都是本地的,不过家在另一个区而已。
后来她想,既然都回家,那她也就回家吧。
若是没有那件事,她也许就在家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
她和妈妈说辞职了要回家,妈妈没说什么,只道那就回来吧。她满心欢喜的和他说,他却对她说:“分手吧,我要结婚了。”
不是说谈恋爱就应该经历一下异地恋吗,体会一下欣喜忧愁无从分享,欢笑落泪不能拥抱,隔着屏幕看书信联系直到你几乎发疯,学会拒绝诱惑,学会处理一个人的时间,学会照顾自己。
她哽咽着问他:“为什么?”刚说完这三个字,嗓子立刻就被掐住了,像有人掐住她的喉咙一样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说:“你知道吗,在我们吵架的这段时间,有一个女孩天天打电话问我吃饭没,给我点外卖买胃药。两家父母也见过了,觉得挺合适的。”
她笑了,笑得既难过又委屈,她说:“我们不过分开三个月而已,你就要和她结婚,那我们之前的五年算什么?”
他挂了电话,拉黑了所有联系方式。
她准备在她回家时,先去找他,要他当面说清楚。
如今只觉当时年轻又冲动,他已经把话说得那么决绝,还以为见一面后他会回心转意。
她去找他,他避而不见。一个傍晚,她失魂落魄的走在街头,车子迎面而撞。周围有人围上来,问她怎么样。
呐喊声,拨电话叫救护车的声音渐渐离她远去。
他说分手的时候,她鼻子一阵剧烈酸痛,然后不由自主跪倒在地。整整接近二十分钟,仿佛溺水之人一样竭力长大嘴巴想呼吸,却犹如一条离开水的鱼只能在地上抽搐,发怵细微的呜咽声。手一直死死的拽着电话,电波传递的只有沉默。只觉得这漫长余生该怎么度过。
现在,你看,这一生不就过去了吗。
可她后悔了,为什么非得追着一个男人要一个让她死心的答案呢。她妈妈怎么办,她该有多难过呢。一个人每天在工厂日夜颠倒的上班,几度被机器压伤了手指,如今已然不太灵活。幸幸苦苦把她和弟弟盘养长大,还没来得及好好报答她。说了今年过年回来就送她一个金手镯的啊。那个有什么好吃的首先想到她的弟弟,那个对她说没关系啊,工资不高就不高呗,之前去算命不是说我以后会挣大钱嘛,以后我养你啊。
算命的说,是她把弟弟带来世上的,还没投胎之前两人关系好,她先来了再把他也带来了。算命的还说弟弟命硬,以后是挣大钱的。可他怎么没说,她会英年早逝呢......
曾经看过一个段子,说以后墓志铭上写“求复活卷轴一张”,她笑了。
后来,神问她:“你愧疚吗?”
当然啊!
青岑甩了甩头,再度睁开眼,嘴角带笑。伸出手探上窗框,一只小指大小的赤蛇吐着猩红的舌芯子从外面爬到手上,在指间来回攀爬转动,似在讨好求抚摸。她笑了,笑得得清冽又漠然。
你看,现在她已经能不动声色的做个成年人了,再痛的伤,再多的苦,再难受的夜晚她都能独自熬过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