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周,最后……最后再等一周……“女人的声音有些无力,带着丝放弃了什么一般的颓废。女人身旁有个人好像说了些什么,话毕没多久,女人忽然哭了,却仍然压抑着哭声,渐行渐远……
“哈哈哈!“
桌子忽然被人撞了一下,我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晰起来,回头看一眼那皮得猴儿一样的两个人。撞到我桌子的那个正扶着腰,表情夸张地叫唤着,看到我看他,就抬了抬手,说,“哎呦陈哥,对不住啊对不住,仅以我的腰给您赔个不是。“
那人整张脸皱在一块儿,扶着腰朝我鞠了个躬,我笑了声,说,“可悠着点儿吧你。“
“得嘞,陈哥说的是。“
那人旁边另一个人看他这没脸没皮的样儿也笑得抽了他一脑瓜,然后就勾搭着出了门,大概一起放水去了吧。
我回过头,收起脸上的笑看着窗外——一样明媚的天气,一样的教室,一样的同学,等下,还要上一样的课。也是了,我本来就是个普通人,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工作结婚生子死亡,本来就是这么平淡无奇的生活。
然而,最近好像有什么东西,向着我平淡无奇的生活……下手了。
“陈不凡来了没!有人找!“
来了。这是我听到这句话,翻了个白眼的同时在心里出现的想法。
“陈不……哎,在那儿呢,你直接进去吧。“门口那个人喊我名字喊到一半突然停住了,而她的后半句直接把我从地里刨了出来,躲都没地方躲。
该来的还是要来的。这么想着,我也就转了过去,撑着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小矮子从门口往我这边走来。
“想好了?“
“滚。“
小矮子好像早就习惯了我这回话,明明我们认识……不,从第一面起也才见过两次,而现在……是第二次。
“你没有时间了。“小矮子说。
我还是这么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小矮子也这么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不同的是,我是懒得理她,而她是真的没表情。
“我不想拯救世界,既然我下了凡不管是被贬的还是自己下的,我——都不想回去。“我撑着脑袋看她,虽然小矮子矮得看起来像个小学生,但站着的她还是比坐着的我高出那么一些,这就导致了我不得不仰头看她,撑着头会不那么累。
我这句话说完,小矮子应该是被我这么高的思想觉悟给惊到了,不知道说什么。有一会儿,她才像是终于明白了我这句话的意思,脸上难得的有了一点点表情,那宛如看智障一般的眼神还是让我老脸一红。
“咳咳,小妹妹,你要是想玩游戏可以去找那些和你志同道合的朋友,现在社团啊兴趣圈子啊这么多,你一定能找到跟你有相同爱好的好多人。“
说到这儿那个我看了眼那个小矮子,小矮子还是无动于衷,我顿时有些丧气,但还是把话说完了,“所以,你找别人玩儿去吧,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好吧。“
其实,和小矮子的第一面……就在昨天,也是差不多这时候,有人喊我说有人找。那时候我也很惊讶,我认识的人并不多,也就班上这些,一听有人找就是各种灾难狂想症发作:老班发现我作文没写;因为太优秀无意间拐了某大佬的对象;小卖部阿姨发现捏碎泡面的人是我……
正当我表面上云淡风轻,内心****地来到教室门口准备随时跳窗逃跑的时候……门口只有一个挎着白色帆布包的未成年……啊不是,一个身高只到我胸口的……妹子。
妹子?初中部的?好矮,我认识初中部的?她没穿校服怎么进来的?不是我们学校的?
然而我还没想出以上等等问题的答案,这个妹子开口了。
“只剩七天了。“妹子说完,我们之间就突然安静了。
“嗯?“等了好长时间我才发现妹子并没有再说话的意思,理所当然地就发出了一个单音节。然后呢?只剩七天了,然后呢,跟我什么关系?
然后,大概是以为双耳健全的我并没有听清,于是妹子又说了一遍,“只剩七天了。“
“嗯……同学你是不是找错人了?“呆滞了好一会儿,这是我得出的唯一答案。
然而在我说完后妹子就这么默默地看着我,不说话,我猜测她应该是在思考我的问题,于是我补上一句,“我叫陈非凡。“
事实证明这个妹妹刚才确实是在思考我的问题,所以她说了句,“嗯,是你。“
“嗯……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吗?“虽然不知道这个妹妹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但是作为一个尊老爱幼懂礼貌,尊师重教爱学习的六好青年,还是礼貌地问了句。
于是,我看到这个妹妹在我说完后很郑重地举起手朝我捏了个“七“,淡淡说道:“七天。“
我笑了笑,不说出来你应该不知道,我打女人,对神经病下手更狠。
不行,妹子要呵护,文化人,不动粗。于是我还是尽量维持着我脸上的假笑,说道:“大冒险?好吧,需要我做什么,但是别太过分。“
这妹子不知道又陷入了什么迷惑之中,又这么静静地看着我不说话。
活人和死人的区别就是——活人是有脾气的。然而就在作为活人的我即将有脾气的时候,妹子双眼亮了亮,看来是想明白我刚才在说什么了,那我就最后等她一等。
然后就听见妹子说:“离开这里。“
“呵。“这是我发自内心的一声冷笑,笑完当然是头也不回地回教室去了,虽然没有证据,但我觉得我被耍了。然后那妹子看我走了竟也没阻拦,就让我更加坚定——我就是被耍了。
开玩笑,等下就早读了,领读的还是老班手下的头号狙击手,让我翘课?梦里呢吧,活人的脾气可不是吹的。
“陈不凡。“
我被这声叫得回过神,撑着脑袋看这个小矮子。她知道我的名字我一点不奇怪,帮着她召唤我的人早就把我名字喊破天了,但我不知道她怎么就找上我了,我自觉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你就打算一直在这里吗?“这是小矮子第一次主动问我问题,脸上仍然没什么表情,但眼睛里多了很多看不懂情绪,唯一让我能感觉到的就是……她生气了。
她生气?她生什么气!昨天和今天,话不说清楚的到底是谁,一直在莫名其妙里的人都是我好不好,七天,什么七天!好吧,是我没问过,那我就问问!
“七天,就一个莫名其妙的七天,你让我打算什么?”我有些烦躁地皱了皱眉头,眼看着小矮子好像要开口说什么时,我心里头突然有了一丝莫名的排斥……
“上学,放学,回家,吃饭睡觉再上学,现在就行了!你干什么非要进来搅和!“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站了起来,可能是太激动了,说完话还有些喘气。
我也不知道为为什么会这样,只是低头瞪着那个小矮子,意外地看见小矮子的眼睛亮了亮,好像还有点开心。
“生气,为什么生气?你在怕,怕什么?“小矮子说道,声音里隐隐有一丝兴奋。
你兴奋个什么!不对,我在怕吗?我怕什么?有什么可怕的?我被小矮子这话说得愣了愣,突然回过神来,有些恍惚,“胡说什么,我有什么可怕的……“
“你不想面对,在逃避什么?“小矮子打断我的话,而且说这话的时候,我竟然还能看见她嘴角微微翘起的弧度,然后她又说道:“那个女人的话你也听到了,一周,只有七天了。“
“我,呵,那个女人……“我下意识地去否定那个小矮子的话,然而话说到一半突然觉得不对劲,猛地转过头看着那个小矮子,有些难以置信,“你怎么会知道……“
看着小矮子眼睛里渐渐升起的愉悦,我住了口,心里没由地浮现出一丝熟悉感,还有随之而来的巨大的恐惧,但这恐惧好像跟眼前的小矮子无关。
“你是谁?“我听见自己问道。小矮子点了点头,并不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说,“我不会让你留在这里,你也不能留在这儿,答应过的就一定会做到的,对吧。“
小矮子眯着眼睛笑了笑,有点傻气还有点可爱,我有点楞楞地点了点头,下意识就要说“对“,突然又回过神来,看着又一脸淡漠的小矮子,有些生气,“差点给你也感染成神经病。“
“本来没想逼你……“正当我准备坐回位置上不再理她的时候,小矮子好像说了什么,出于我那该死的礼貌,我就这么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就看到小矮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叼了根棒棒糖,没有感情地看着我,说道:“早读快开始了吧,为什么还没开始?“
我一懵,确实,刚才就快早读了,好像已经过了很久。这么想着,我看了一眼后面墙上挂着的钟,六点五十四,还有六分钟。
“快开始了,你也赶紧回去吧,好好读书……“
“哈哈哈!“
我正要劝小矮子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要浪费袁爷爷的科研成果时,话到一半,桌子突然被人撞了一下,眼前的小矮子还往旁边让了一步。
我觉得不对劲,就往后边看了一下,又是那两个皮猴儿。
“你们……“回来了啊。
“哎呦陈哥,对不住啊对不住,仅以我的腰给您赔个不是。“那人扶着腰,表情夸张地说道。
我听这熟悉的话有些发懵,不知怎么的就要张口,然而我话还没出口就突然被人塞了一嘴的东西,还甜甜的。
我瞟了眼小矮子叼着的棒棒糖,又把自己口中的糖换了个边,想着“她哪儿来这么多糖,也不怕蛀牙“,就突然听见之前那个皮猴儿说道:“得嘞,陈哥说的是。“
我猛地看向让到一旁,此时正靠着窗户的小矮子,看来震惊的只有我一人。
我又看回那两个勾搭着出了门的人,脑子开始有些混沌。
“你有父母,记得他们长什么样吗?“
听到这话,我下意识就努力去想我爸妈的样子,能想起来个轮廓,但怎么也看不清。
“你是走读生,今天早上怎么来的学校?“
来学校?当然是走过来的啊,可是……我是怎么走过来的?
“昨天早读读了什么?今天又要读什么?“
昨天读了什么……忘了。今天……要读什么……我又怎么会知道!
这三个问题问得我脑子更加混乱,突然觉得有些不真实,不论是眼前的东西还是我自己,可是……
我是陈不凡,只是一个普通人,普通的高中生,等下就要早读,现在是早读前的几分钟……
“因为你从来没有回过家,从来没有从家里走来上学,从来没有早读……“
“你,一直都在六点五十四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