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然爬上火车顶。
四周青山环绕，绿草连绵。间或出现的乡村小屋，看不到人影。云朵又厚又白，像雪快要崩塌。
林然很想留在车顶看看风景，又担心自己时间不够。说起来，明明快要死了，心情却异常平静，多少让人想笑。
林然打算从丧尸薄弱的地方入手。
直接闯入丧尸群，与自杀无异。
林然一路走到尽头，跳进第八节车厢。
车厢里一片混乱，各种东西比林然第一次见还要糟糕。其中只有四五只丧尸，在啃啮撕咬杂物。
林然解决掉丧尸，继续前进。
看起来，丧尸都转移到了前面的车厢中。
六七节车厢里，也只有几只丧尸在游荡，像在排查漏网之鱼。
在三河站，林然就意识到这一点。
作为丧尸来说，这些丧尸也太有纪律了。
谜底在第四节车厢内。
林然走进车厢，一个人坐在软座后。
是人没错。
就从那闲适的姿态，也可以推测不是丧尸。
林然走进去，坐着的，是消失的年轻人。
这还是林然第一次认真打量年轻人。
之前，年轻人就像影子，跟着众人，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年轻人坐在软座，翘着二郎腿。身上穿着一套妥帖的西装，很精致很庄重。林然看看自己邋遢的模样，自惭形秽。几天没有洗澡换衣服，林然身上都有了臭味。
“我们一直以为少了一个，结果是多了一个。”林然无不自嘲的笑笑，说：“你是什么时候加入我们的？”
年轻人也笑了。笑得很矜持，只是微微扬起嘴角，看上去特别阳光。
“你想喝点什么？咖啡，还是茶？”
“咖啡。”
林然在年轻人对面坐下。
年轻人给林然倒上一杯手磨咖啡，伸出手：“请！”
“谢谢。”
林然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味道很纯正。
现在，物资开始短缺，咖啡已经成为奢侈品，更别提这种口味纯正的。
林然越发好奇年轻人的身份。
“我叫陆昊。”像是看穿林然的心思，年轻人自我介绍说，“西湘赶尸陆家人。”
“赶尸？”
“就是，驱赶尸体。小说你看过吧，我们陆家传承的法门里，有控制死去尸体的技巧。”陆昊顿了一下，有意无意，说，“其实不只是尸体。”
林然忽然想到什么，手按住莫离剑。
“这场丧尸潮，是你造成的？”
林然再三打量陆昊。这个年轻人白白净净，笑容温和，彬彬有礼。一点也不像会做出屠杀人类暴行的家伙。
不过，林然一开始就想到这点。一个与丧尸无关的人，不会突然消失，像旅客一样坐在这里。
“是。”陆昊没有否认。“回到你之前的问题。原本，我打算从三河站下车，进入最近的小镇。只是看到你竟然选择从丧尸流里，前往火车，引起了我的兴趣，才偷偷和你们走到一起。”
“为什么？”林然问。
“什么为什么？”
“是什么，引起了你的兴趣。”
陆昊看向林然，表情突然变得严肃。
“是你。”
“我？”林然无法理解。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林然不禁想到，如果不是他将陆昊吸引上火车，或许火车上的人就不会死。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陆昊下了车，也会令其他土地生灵涂炭。
一股难以掩饰的厌恶感从林然心底涌起。
“你是哪个门派的？”陆昊问。
“门派，”林然眨眨眼，“我没有门派。”
“没有门派？那你的法术哪儿学的？”
“我不会法术。”林然按住手中莫离剑。
如果他会法术，就不需要杂物堡垒也能阻止丧尸，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死。
如果他会法术，就可以救小宋怡的命。
如果他会法术，就不用眼睁睁看着老人和小孩去死。
林然突然无比渴望自己会法术，像陆昊一样。
“我不会。”林然再次重复。
陆昊脸色有些失望，“那大概是天生神力。不过，现在灵气复苏，如果你想学，我可以把陆家赶尸术教给你？”
林然必须承认，听到这句话，他心动了。
一想到能够驱使成千上万的尸体，林然会觉得很壮观。
但随即，他的脑子里出现三河站丧尸冲出列车。
车厢内，正在疯狂进攻人类的丧尸。
林然皱起眉头，“不。”
“你有很好的天赋，”陆昊耐心诱导，“现在世界变了。如果你没有足够强大的实力，你就一无所有。你还记得那个三河站的姑娘吗？没有强大的力量，你拿什么保护她？”
说到刘子纹，林然一阵心痛。他低头看自己的手，已经彻底溃烂。
他的时间不多了。
陆昊敏锐的看到了林然的伤口，说：“我可以治好你的伤。”
林然猛地抬头，看向陆昊。
“你有什么条件。”
林然当然不想变成丧尸，谁都不想变成丧尸。他不相信陆昊会那么好心，但如果有机会……
“我想你加入我。”陆昊说。
“加入你？”林然皱眉，“做什么？”
“征服世界！”
陆昊起身，走到车窗前，背对林然。
如果换一个人说，林然会把他当做疯子。可行径已如疯子一般的陆昊，林然只能报之冷笑。
林然勾勾嘴角，说：“那我祝你早日成功。”
“林然，你想想看。灵气复苏后的世界，会是修行者的世界！普通人不过是一堆行尸走肉，他们除了去死，毫无价值。而我们，将会利用这些废物，成为这个世界的主人！”
陆昊回过头，秀美的脸因为疯狂而扭曲。
“这就是你杀那么多人理由？”
林然的身体越发疼痛难忍。他开始意识到自己正逐渐失去控制。无论林然多不愿意，一旦死去，他都会沦为陆昊的玩偶。
“你为什么不明白呢？！”陆昊的表情越发狂热，“普通人活着做什么？钱，女人？除了享乐，他们还能为这个世界贡献什么？一群除了吃什么也不会的蠢猪，还不断的破坏这个世界！他们不配和我一同享有这片天空！”
林然踉跄站起来，拔出莫离剑。
陆昊后退两步，“你这是要干什么？”
林然没有说话。
林然无法认同陆昊的想法，普通人也许平庸，也许无能，但也有活下去的权利。
华峰正直而勇敢，从丧尸手中救下女人。
徐诸虽然贪财，但心地善良。
周雨出身农村，美丽而努力。
林然不了解宋萱。这个女人至少很爱自己的女儿。
还有林然不知道名字的，千千万万普通人，怎么可以说，这些人没有权利活下去？
反倒是依仗赶尸术，自视高人一等的陆昊，一直做着残暴无情的杀人行径。
“杀了你，丧尸就会失去控制，对吗？”
林然逼近陆昊。
陆昊先是一惊，随即冷笑：“你说的没错。只要我死了，这些丧尸也会死。不过——很可惜，你不是我的对手！”
“那就行！”
林然没听陆昊后半句，已合身冲刺。
林然如今的速度，全力冲刺或许能赶上野鹿。
只一眨眼，林然就逼近陆昊。
陆昊平静地看着林然，目光像看着一只宠物狗。
只见陆昊一抬手，一道土黄色光晕出现在陆昊面前。
“铿”
莫离剑砍在土盾上。
下一刻，陆昊脸色大变。
“怎么可能？”
一瞬之间，土盾竟直接被林然砍穿。
陆昊完全无法理解。他的土盾厚度，可以挡住一辆车迎面撞来。
林然不过是个普通人，怎么可能一剑破盾？
陆昊心里认定，林然说了谎。他觉得林然必定是个剑修。
莫离剑凭借自身多年的锋刃，刺穿土盾后，直直迎向陆昊胸口。
陆昊在最后一刻向后跌退，堪堪避开这一剑，但胸口不可避免地被划出一道伤痕。
陆昊脸色狰狞，低头看着自己的伤势，怒意爆发。
“你会后悔的！”陆昊大声吼，“你这个贱民！”
这时，要把丧尸从二号、三号车厢召回来已来不及。
等丧尸赶到，林然已经把陆昊刺穿好几次。
在肉体强度上，林然完虐陆昊。
陆昊却笑起来。
他抬起手，虚空结印，画出一道符箓。
符箓结束，一股力量从中涌动，将林然撞飞。
下一刻，一只石俑凭空出现在两人中间。
“杀了他，兵俑！”陆昊下令。
兵俑动了，一步一步，走向林然。每一步，火车地面都会剧烈抖动。
林然眯眼，仔细观察着兵俑的一举一动。
兵俑抬手，一剑劈向林然。
两人短兵相接，林然只觉手臂发麻。
兵俑的力量或许不如林然，但兵俑没有知觉。这是非生物长久的优势。
“我说过了，你不是我的对手。”陆昊跟在兵俑后，捂着胸口走近，鲜血从他指缝间流下，“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也不客气了！兵俑，破空斩！”
兵俑的身子猛地抖开一段光芒。
剧烈的土黄色光聚集在兵俑剑身。
兵俑高高举起手中石剑，斩向林然。
林然不敢硬抗这一下，向着一侧滚去。
石剑接触地面，铁皮陡然划破，露出下方泥土和钢铁的轨道。
林然受到余波波及，倒飞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