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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长安,长安(二)

长安,一座天下不围之城。

大虞的商丘,大夏的朝歌,神庙的华胥,竟是高耸入云的城墙包裹的天壁,只有长安,只有大秦的长安,无一砖一瓦搭建了城墙。

万世不易,靠的不是城墙锁住的怯弱,而是横断万古的蛮横。

大秦若是败了,长安又岂能独存,大秦若在,长安便是天险之城,又何须一座围城困住了他的君王,困住了他的城民?

石云澜读起这段史书记载的时候,同样感慨着此人内心的魄力与豪迈。

数千载岁月中,天启的民众在受苦,而闪耀在每个时代的英雄却层出不穷,令人却步的武道啊,养育了天启人难以磨灭的英雄史观。

在没有石云澜的时代中,他们信任着大秦的赵皇帝,大虞的李皇帝,大夏的元皇帝,信任着神庙的大牧首,神庙的史官,神官们,他们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世间哪来的救世主,能拯救自己的从来都只有自己。

……

大秦国学院坐落在长安扶云山脚之下,他本该的原名是教化院,神庙作为从天启人族从部落文明过度到诸国文明的历史进程中最闪耀的光辉,在这数千年中它下辖的教化官掌管着整个人族的教化之权,下辖的神官掌管着整个人族的祭祀之权,下辖的史官掌管整个人族的历载之权。

而在这之上便是唯一至高无上的大牧首,是唯一能聆听神谕的选民。

天启也并非是太平一片,神权跟皇权的斗争也在暗潮中汹涌澎湃,但是胜果寥寥,历载之权跟祭祀之权皆由神庙掌管,只不过教化之责还是笼络到了皇权手中,但是皇权能辐射的疆土只能是在自己的核心领域,在幅员辽阔的天启大陆上,更多偏远地方的教化之权仍旧是神庙教化官在行使。

不是因为神庙仁慈,而是因为神庙太强大了,强大到令人心寒胆颤。

它拥有整个人族文明最强盛的武力,拥有整个文明中最出类拔萃的风流人物,拥有整个人族文明最璀璨的结晶。

他们仍旧保留着部落文明最传统的推选制,但是他们却有足够的控制力达到对于整个华胥大地的操控,石云澜最开始以为神庙是鸟枪打大炮,结果真正的厘清了神庙后才知道,这他妈是高科技吊打冷兵器。

表面上是宗教迷信的神庙,内地中却是一个除了并不拥有科学素养的现代化国家内核,牢牢的控制住了整个天启最庞大的疆土,也控制住了天启最肥沃的土壤。

至于宗教迷信,翻阅了整个史书就没看见一个人真正的信奉过那个虚无缥缈的天启,毕竟整个勇力是人族创造的,而改变着一切的不是天启,是羲皇,是姜黎,是姬轩辕……

武道就像是一个变数,一个毁灭一切认知的变数,它硬生生的把一个宗教化的腐朽落后的国家,变成了今天天启的文明之光,

真是让石云澜叹为观止,也让石云澜感慨着人世间的精彩也许从来就是从一只蝴蝶的扑翅开始的。

在天启有这样的一句话,想要成为英雄么,想要便去华胥吧,那才是英雄的诞生之地。

这句话说的并不恰当,但是绝大多数那些能在历史中被记载下来的人,不是从华胥中诞生的,便是有过在华胥求学历练的经历,能被人如此感慨终究是有它的道理的。

言归正传,自从姬昌大牧首自立门户在天启之北创立了大周始,皇权跟神权的矛盾才真正的浮出水面,这是因为姬昌的自立门户对于神庙造成了前所未有的打击,不止是从信仰层面的抨击,也是让神庙本身的力量分化,姬昌本就是大教化跻身大牧首,带走的正是教化官中最核心的人员。

至于姬昌为何自立门户的原因,也许有很多,但是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作为大牧首的姬昌却不是姬家的族主,神庙时代姬家连续六代大牧首的荣耀加身,俨然是天启第一世家,但是血统论却困扰着这个世家,姬家族主之位非嫡系不可继任。

而姬昌恰恰正是旁系出身,不要以为姬家对不住姬昌,相反的是姬家在姬昌成长为大牧首的过程中费劲心力,但是登顶大牧首,代表的意义便是天下至高的武力,天下至高的权力。

人的不知足便是从此刻始,谋求大牧首是个人权力的巅峰,谋求姬家族主却是为了给自己的子孙后代,他想要打破姬家的血统论恰恰是为了建立自己的血统论。

但是姬家树大根深,多少代大牧首是姬氏子弟,凭什么他们谋求不了的却要眼睁睁的瞧着让姬昌得到?

谋求之事败露后,姬昌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自立门户去了天启之北创立了大周皇朝,而彼时的继位者仍旧是姬家的子弟,同样是旁系出身的姬帝辛,姬家在华胥的地位,在神庙的地位似乎从未动摇过一般。

但是事实却并不是如此,神庙至高无上的地位被动摇,姬家急于推举姬帝辛上位同样是为了巩固自身摇摇欲坠的地位。

然后在这数百年间不断有神庙人员脱离神庙,在世间传授着自己的学识,开创着一个又一个的镇国门派,百家争流,大放异彩,只有魔门是一个例外,神庙大神官叛门而出,旗帜鲜明的反抗着神庙的统治,而被神庙连绵千年绞杀,成了地老鼠,惶惶不可终日。

但是皇权却和魔门达成了某种意义的同流,特别是在大虞之中,两者更是同流合污,大虞是一个文风极重的国度,石云澜兄弟几人昔年的启蒙之师便是大虞之人,能请来大虞文师,也是因为石云澜之母乃是大虞文豪之徒,才能有这般荣幸。

大虞山林茂密,乃是天险之地,后羿等人为了躲避大夏追杀,不得已遁入此地,但是在历经百年风雨创建大虞后,这便成了天下最安逸之地,蛇人虽也隐居此地,但是蛇人喜静,难寻踪迹,而且轻易间也不会与蛮人争斗,蛮人与大虞之间也是相安无事。

无内忧外患的大虞,最终的走向和石云澜印象中的历史却是如此的相似,封建思想浓郁,内斗频繁,女子的地位更是低到了尘土中,哪怕是皇室出身的女人皇权庇护也不过只是比寻常女子多了几分抬头挺胸的底气和富贵之气。

凡事就怕一个但是,但是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武道是天启最大的变数,而皇权,武道,女人三者合为一之后,封建思想浓郁的大虞竟是有了女皇帝这样大逆不道的存在,而大虞人又不得不捏着鼻子认同。

在这个过程中,魔门成了某种催化剂,魔门圣女之位便是独立为大虞那些野心勃勃的公主殿下们设立的。

只不过魔门也不过是大虞公主手中的棋子,在九百年前被大虞无情的抛弃。

至于为何选择这个节骨眼,却是因为大秦建立了百年了,神庙总算可以腾出手来对付魔门这个地老鼠了。

魔门已经成为了累赘,大虞必须要抛下这个沉重的包袱,否则迟早要落入大周的后尘。

大周皇朝昔日是如此的强盛不可一世,俨然是三大国度中最强的那个,但是神庙又岂会善罢甘休,那些年中虽说没什么大动作,但是小动作不断,也是把大周弄的焦头烂额的,最可笑的是大周某位君王爱上了神庙的巫女褒姒,为博美人一笑,御驾亲征北荒,大败而归,美人郁郁寡欢而去后,更是倒行逆施,最终被自己的弟弟夺位,连同这位幽皇也被五马分尸。

北荒的大败也导致了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在短短的百年中夸父不断地叩关,试图打破昔年神庙的枷锁,重新夺回天启霸主的地位,大周苦苦抵抗,而神庙却在如此危机关头无动于衷,不动一兵一卒。

大周最终湮灭在了历史之中,大周也分裂成了诸国,这也是神庙百家争流之始,无数风流人物从神庙中出走在天启之北散播着自家学识,也为了达成神庙的使命,那就是尽全力锁住夸父动静,不越过北荒半步。

神庙的力量也被再次弱化,也导致了大神官叛门而出,成立了魔门,致力于推翻天启神,再立人格神。

为了将分裂之国合拢,神庙花费了四百年的心力,终于在赵始皇帝的手中达成心愿,又守护了这个弱小国度百余年的成长,才抽身而去。为了解决一个大牧首的自立门户,神庙花费了一千六百年的时间,而魔门直到今日也毫无头绪,因为大周后裔与魔门也同流了,两者势力缠在一起,连神庙也无法彻底铲除干净,只是把他们逼成地老鼠,满地乱窜,惶惶不可终日。

天启的历史同样是如此的有趣,也同样让人不由得感慨颇多。

人与人的争斗从来就不会因为时间和空间的转移便发生异变,它恰恰是不以人的意志转移,不以时空的转换而变化。

石云澜喜欢读此世的史书,以史明鉴他才能真正透彻的看清楚这个世界是怎样的,才能知道自己该要做什么,又不该做什么。

作为一个信徒,他不能丢了辩证法,也不能忘记了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生搬硬套那叫教条主义,所以他走着别人的路又在此世一步一步的趟过来了,到了今天这一步后,他的前方已然是无路了,他终究是需要自己去走出自己的道路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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