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时代,陪伴我们较多的就是木课桌、小板凳。课桌的规格不一,全班同学的课桌几乎没有同一个模样的。老师不在的时候,我们就趴在课桌上打盹、聊天,甚至跳到桌子上追逐、打闹。
学了鲁迅先生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后,大家东施效颦学着鲁迅先生在桌面上偷偷地刻一个歪歪扭扭的“早”字,但鲁迅先生刻下的是至高的勉励名言,我们刻下的,则是躁动不安的流水时光。
印象中不论走进童年的哪个教室,都会在课桌上看到各种刻痕。
有的刻“忍”字,往往刃的右边多刻一个点;有的宣泄自己,刻“毁人不倦”讽刺老师;还有刻某某某爱某某某的。记得班里有个男同学手贱,在课桌上刻了一行“谁看谁是傻逼”,惹了众怒,大家蜂拥而上,把他的脸摁到课桌上,掰着他的眼皮让他自己看了个够,然后班长亲自把那行字用削笔刀刮了个坑。
课桌上的字也是一种文化,利用价值最高的自然是“作弊型”,从数学公式到英语单词,从文言语句到古诗词,几乎没有剩下一张完好无损的课桌。无论老师下过多少清除令,讲了多少遍要爱护公共财物,依旧“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还有的男生会故作嫌恶状地跟女同桌画上一条“三八线”,下课时趴在桌子上嘴里哼着“昏睡百年,国人渐已醒,睁开眼吧,小心看吧……万里长城永不倒,千里黄河水滔滔”,嗅觉上享受的却是女同桌身上雪花膏的香味,连冬天搓在手上防止干裂的冻手膏的味道,都那么沁人心脾。
那时候没有商场,也没有让人眼花缭乱的各种饮料,上学口渴了,基本上都是从学校里的老压水井里自己打水喝。经常会有学生被压水井的铁杆打伤嘴巴,鲜血直流,那是因为自己身板瘦弱,经不起老压水井引水时的压力。于是校园里经常看到老压水井杆上趴着几个孩子齐心协力上下抬压着铁杆,另一群孩子在出水口双手捧着水洗脸、喝水的场景。
爸妈担心我也被压水井杆打伤嘴巴,就给我准备了一个老汽水瓶,从家里带水到学校喝。我就想了个办法,在课桌面上打了一个小孔,插上一个彩色中空的塑料皮筋,汽水瓶放在课桌下面的抽屉里,桌面上摆上课本挡住嘴,上课的时候偷偷地喝水。水瓶里放上几粒糖精,还有食用色素,甚至加上几滴酱油、醋,自己调制出来的饮料感觉特别美,绝对是童年的味道。
上课趴在课桌上看连环画、故事书的感觉特刺激,一会儿投入故事的情节中,一会儿又要抬头看看老师的状态,同时又挂念着课桌里的故事情节的发展,经常在入迷的时候被老师发现,全班同学眼睁睁地看着老师板着脸走到开小差看故事书的同学跟前,看着老师突然惊醒梦中人。小人书、故事书的结局自然是没收,偷看它们的同学下了课还要灰溜溜地跟老师去办公室写检讨。
班里的不少女生是爱照镜子的,经常上课的时候趁老师不注意,摸出一面圆圆的小镜子放在课桌下面的抽屉框边,照着镜子愣神。有一次地理课,老师故意点名让一个上课照镜子发呆的女同学站起来,“请照镜子的这位女同学,用自己的脸说出我国的两个城市”,那位女同学低着头羞涩地回了一句“老师,我不会”,声音低得像蚊子的哼哼声。地理老师捏着粉笔头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老花镜,绷着脸,操着地道的豫东方言,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大脸(连)、太圆(原)!”同学们哄堂大笑,整个教室炸了窝一般。
那位照镜子的女同学姓张,回到家里,她喊地理老师“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