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吴应麒的伤势早已好透了。他原本想借疗伤一事过几日清净日子,可到底王府人家,哪能清净?
中秋这一日,吴三桂又来探望他,此时的吴应麒也不用在平西王面前装作大伤未愈,而是坦坦荡荡的给他拜了拜。
吴三桂见他痊愈了,高兴地道:“起来坐。”
吴应麒道:“父王事务繁忙,便不用来顾及孩儿,我能吃能睡,已然好得差不多。之前马总兵也来探过我一次,我对他道改日去军营走一走,瞧一瞧,看看我们藩下的兵丁是如何练兵的。”
吴三桂道:“好,你有此心很好。今日父王过来,可有一件大好事于你说了。”
吴应麒喜道:“父王请说。”心想:“老子倒霉那么久,总该改运了,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是吴应熊那只死乌龟害我的,将他打残了吗?怕也没那么好吧?”
吴三桂道:“应熊已待你说了娶妻一事,季、宁二女,季天心是闻名滇黔乃至西南的大美女,手上确有绝艺,可她到底家室低微。宁采儿的父亲是云南的都转盐运使司,官居从三品。两人无论身份地位,是没法给你做正室的,我的儿子,至少一品大臣的女儿才行。”
吴应麒适才听他说的,似乎要给自己娶妻,心中十分忐忑。他确实希望身边有那等美女相伴,巴不得每日同床共枕。可他与那两人仅一面之缘,且此事乃吴应熊作祟,并非两女子本意,如此强逼人家嫁过来,这事儿他是不会做的。
他又听吴三桂说门不当户不对,便笑道:“确实有点门楣不称。”
吴三桂道:“本王思前想后,你也已大了,是该有个枕边人。这两名女子名声有了,能歌善舞,吟诗作对,给你当个妾侍再好不过。你放心,我已派人寻过两方父母,此事已定下,九月廿五,同时迎娶。”
吴应麒一怔,心道:“以王府威名谁又敢违拗?何况女方父母仅看王府之尊贵,女儿嫁过来于情于理也是叨光了,怎会拒绝?”他到底不可能拒绝这门婚事,不然就是当着面打吴三桂的脸。事已至此,只好道:“一切听父王安排。”
吴三桂道:“你切勿看轻了妾侍,有些偏房更适合当正室,可偏偏为了一些冠冕堂皇之事,没法令人称心如意。便如你母亲,当年顺治帝下令,凡藩王之正室为王妃。我欲立你母亲为妃,她怕张氏怀恨在心,又怕应熊和其他人耿耿于怀,被人指摘,为此拒绝了。你母亲是一个仁德贤惠之人,他对你宠溺过甚,那是她爱你,你要加倍对她孝敬。”
吴应麒动容道:“是,孩儿一定会百倍孝顺父王和母亲。”
吴三桂离去后,他闷闷不乐的来到陈圆圆屋中,找到这位心细如丝的母亲,叹了口气道:“母亲,父王要让我娶妾。”
陈圆圆正在闲坐,见他来了便知道是怎么回事。吴三桂在去吴应麒那边之前,首先还是来的她这里。已把事情原委说得清清楚楚。眼下见儿子一副发窘的模样,不禁笑道:“孩儿你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呢?”
吴应麒苦叹道:“连母亲也来取笑我吗?”
陈圆圆温言道:“你终是要长大的。哎,想着又有其他女子要住进来,还是要将你拉走,我心里却也说不出的不快。你父王说了,那两个女子给你当妾挺好的,特别是宁使司的女儿到底大户人家出来的,知书达理,对你颇有裨益。”
吴应麒这时想道:“母亲理该和季天心的经历颇为相似吧?”他也不好直接这么说,陈圆圆当下可是堂堂正正的王爷身边的美妾。他道:“那个季天心听说也是卖艺不卖身,有一技之长的。”
他也不知为何有这份冲动,把话说了出来。
陈圆圆听得深有感触,道:“母亲是个苦命人,直到认识你父王,才有了希望。年轻时受人爱慕,与得意名士私定终身,岂料未能如愿。被那些有权势的人不断抢夺,如同他人玩物。”说着说着声音便哽咽了。
吴应麒听得心里极为难受,道:“母亲别说了。”
陈圆圆道:“你如若认为母亲命苦,就对那季家的孩子好一点,让她不要和我一样命苦,有个高高兴兴的归宿。”
吴应麒道:“孩儿也是个实诚人,不会让她吃苦的。”
陈圆圆沉吟半响,摸着他的手道:“应麒,你长大了,母亲不便多叫你孩儿了。不然你父王又要说我将你视作三岁小儿。娶妾也是娶,也是成家,你以后便不同了。”
吴应麒斩钉截铁地道:“就算身边多了其他女子,母亲依旧是母亲,只要母亲叫我往西,我便不会往东。”
陈圆圆高兴地道:“你能这么想最好了。你知道吗?娶妾十分简易,没有明媒正娶那么正式,不讲究门当户对。当日不会有迎亲的队伍,聘礼也是意思意思,通常是没有嫁妆的,不过我们王府出手怎能寒酸,你说是不?”
吴应麒心想:“母亲一定是想到自己当年的落魄。”他道:“我一定会让两位小姐风风光光。”
陈圆圆盯着他道:“真的吗?”
吴应麒不住地点头。
陈圆圆忆起往事,道:“一顶小轿子,只能从侧门进去。家里也只请族里的人,外面的人几乎都不知道这家人在办喜事。”
吴应麒感叹道:“太不尊重女子了。”
陈圆圆惊讶地道:“这是天经地义。”
吴应麒摇了摇头道:“宁家的小姐,倘若家中子女较多,估计也无所谓是不是妾。要是家里仅此一女,宁使司心里肯定高兴不起来。除非他也是贪慕富贵之人,否则好端端的大家闺秀从偏门嫁人,不像话。”
陈圆圆苦笑道:“应麒你掌握分寸,办事也别太逾越了规矩。王爷最讲究三纲五常、家风规矩。此事我已和李管领吩咐过,这人聪明的很,最近办得事都妥妥帖帖。你这次娶妾便由他来操持,如何安排,你可以向他说。”
吴应麒自然答应了,心里还挺得意的,这个李良栋是他举荐,眼下办事麻利,也算他慧眼如炬。
吴应麒心想季天心和宁采儿都是吴应熊从中作梗,才被迫嫁给自己,谁都老大不乐意吧?吴应熊这厮定是为了掩盖那日派人追杀的恶行,才出这一招,好让吴三桂以为这对兄弟还是感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