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亲队伍顺利出巷后,街上已聚集了大量闲人,皆要瞧瞧是谁在娶季家的美人。关云鹏迅速下令,让官兵在迎亲队两侧护卫,不得有人凑近。
那些青年文人一路紧随,恨不得一路跟到吴应麒家中去。只见队伍来到西门,突然有一队人马飞驰而来。马上一人文官打扮,来到队列前一个翻身下马,朝吴应麒拜道:“卑职贵阳知府梁晨文,恭喜吴爵爷,贺喜吴爵爷。卑职一时疏忽,未能相迎,烦请恕罪。”
吴应麒心里打了个突,真是就快出门了,被他这么一搞,顿时人群沸腾。其时平民见王侯将相都是要跪的,而且是长跪不起,这等场面,只有等车驾都过去了方可起身。他们见知府都跪了,一些不明就里的人一个个跟着跪下,吴应麒心里难耐,大声道:“诸位起来吧,本官受不起。”他催从人加快脚程,速速出门。想来定是关云鹏去借兵时走漏的风声。
那些之前堵巷子的人吓得跪拜不起,有的人已经打算出去躲一阵风头,就怕被秋后算账。
从此之后,人人皆知,季天心有了个极好的归宿。堂堂平西亲王的儿子,从昆明远到贵阳迎亲,虽说只是娶妾,却给足面子,办足大礼,简直闻所未闻,世所罕有。
为了方便远行,避免贵阳知府那边向其他官员通报此事而弄得处处接驾的场面,吴应麒命众人换了寻常衣裳。一行人到得普安城,在城内寻了驿站住下。吴应麒与季天心住在二楼,一墙之隔。然而季天心碍于礼节,并未与他正面对视过。吴应麒住屋内歇息,有人来敲门,道:“吴爵……吴公子,小……小人是娟儿。”
吴应麒道:“进来。”
护卫把门打开,娟儿战战兢兢地走近,头也不敢抬,待护卫把门掩上,她跪倒在地。
吴应麒道:“罢了。”
娟儿慢慢站起,低着头道:“小姐让我多谢吴公子,她……她真没想到会这么风光。她想亲自来请安,可是又怕失了礼数。她……她是妾,是吴公子让上了红盖头,就郑重其事了,就……”
吴应麒道:“你去吧。”
娟儿心下一惊,不知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只好退了出去,回到季天心屋中。吴应麒却是紧随其后,去敲了门,道:“是我。”
娟儿忙开门,呆呆地站在一侧,吴应麒见他这慌张的样子苦笑不语,走近后将门掩上。季天心此时穿着一袭紫衣,适才听到他的声音,便匆匆将红布取出盖在头上,对窗而坐,背对着门。
吴应麒对娟儿道:“娟儿,不用紧张。”
娟儿惊噫一声道:“吴爵爷怎么知道贱婢的名字?”
吴应麒笑了笑道:“出门在外叫我吴公子,切莫忘记。”
他走近季天心,季天心身子颤了颤,道:“吴公子,小女未免‘红盖头’落地,便不施跪礼了。”
吴应麒作揖道:“由于吴某人处事不周,连日来一定惊扰到了小姐,心下惭愧,还请原宥。”他毕恭毕敬,一点不做作。
娟儿呆呆地瞧着他,便是那些往日对季天心多有礼数的公子哥也未必有这般得体。何况这是吴爵爷啊?
季天心甚为感动,道:“吴公子有劳了,迎亲之事小女一辈子不会忘却,我……我很高兴。”
吴应麒道:“那天夜里的凶徒已押送到昆明去了,当时在下怕与你见面有失体统,便高声呼喊,以作驱贼之策。”
娟儿和季天心同时“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她们大为震惊,季天心忍不住道:“那日晚上吴公子为何在小女家院子呢?”
吴应麒得意地道:“我早早的来了,巷子里都是血气方刚的青壮年人,我也知道不方便入屋,便……便……在院外候着,心想你一定心情多有焦虑,岂料见一壮汉翻墙入内,我跟了进去。”他不好说自己偷偷摸摸潜入院中,这就有失子爵身份了。
季天心颤声道:“吴公子真是艺高人胆大,放下身段来救小女,小女感激涕零。”
娟儿叹了口气道:“当时真吓人,要知道是吴公子在的话,那也倒没什么好怕了。”
吴应麒笑道:“那些公子哥也倒是殷勤,喊了几条汉子来守卫。”
季天心脸红道:“实在没法子了。”
吴应麒道:“那夜未免再出岔子,我便于屋顶守了一夜,不慎听得你们谈话,愧疚难当。便自作主张来迎亲,想让小姐安心。”
此话一出,两女又是一惊,娟儿骇然下跪道:“吴爵爷……要责罚就责罚小人吧,小人胡言乱语……”
吴应麒道:“不碍事,我并非愚鲁之人,你们说的话于你们的立场在情在理。”
季天心不禁转过身来道:“吴爵爷当真在屋顶上?”
吴应麒笑道:“倘若不是如此,我怎么知道这丫头叫娟儿呢?你们呀,哭得时候,我可难过了。”
季天心跪了下去道:“小女言语有违礼法,简直不可饶恕。”
吴应麒道:“何错之有,你也是人生父母养的,我没那么小气。”
季天心又道:“大晚上的,居然让吴爵爷屈尊回护,小女当真罪过了。”
娟儿害怕的直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吴应麒微笑着将季天心扶了起来,道:“我这人不拘小节,你们说过什么我都忘了。守护内人乃夫君之责,况且我也不是一人在那,还有一些护卫在远处策应。”
娟儿脱口而出:“小姐好福气了,吴爵爷对你真的是倾注了心血。”
季天心满面红晕,幸福的几近晕厥,缓了缓,才道:“娟儿,无礼了。”
娟儿道:“娟儿就是为小姐高兴,比自己的事都高兴。”
吴应麒叹了口气道:“王府有王府的规矩,正妻须得父母指定,我无能为力。就怕亏待了季小姐。”
季天心柔声道:“只怕到了豪富之家当了正妻,也未必似吴爵爷这般真心对我。”
娟儿道:“谁说不是呢,哪个公子哥愿意去屋顶上躺一晚?”
吴应麒嘿嘿一笑道:“不足挂齿。”于他来说确实不足挂齿,更觉温馨,用“浪漫”来形容更为贴近,可惜他说出来也没人听得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