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应麒到陈圆圆处请安,陈圆圆欢喜地看着儿子,越看越忍不住要笑。吴应麒道:“母亲今天这心情真好。”
陈圆圆道:“长大了。”
吴应麒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道:“已是大人了。”
陈圆圆掩面笑道:“刚刚采儿来请安,走路一抖一抖的……”她笑得扭过脸去,虽说是人母,可联想到自己儿子做了大人的事情,不免是又高兴、又好笑、又感慨。
吴应麒恍然大悟,苦着脸道:“孩儿知错了。”
陈圆圆微微一笑,道:“你长大了,自然有些话我是不能再说了。身边侍奉的人多了,自己身子也得珍惜,不要纵欲过度。”
吴应麒苦笑道:“知道了。”他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让一个身为母亲的人叮嘱这番话,属实平生第一回。好在脸皮有点厚,一会会便释怀了。
他从陈圆圆那离开后,经过安阜塔废墟,见已收拾干净,工人们搭起了木架子,李良栋在统筹。李良栋见到他后,上前作揖道:“吴爵爷,工期约莫一年半左右,会提前的。”
吴应麒小声道:“没人发见吧?”
李良栋道:“关参领的亲信帮忙掩盖,那些工匠根本不知道下面是甚么。”
吴应麒道:“那便好。”心里松了口气。墓中的宝贝,在他手中总归是有用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想要羽翼丰满,以仁德标榜是一方面,重金收买或也是不得不走的一条路。
他看着那些忙碌的匠人,心想:“数年后一旦清廷削藩,藩王必反。我既然在吴三桂的阵营,要说撇开干系,简直是自欺欺人。到时,只要和王府有关的一切人等都成了逆贼。想要立身保命,回护家人,没有强大的财力、军力是不行的。”他为之后可能发生的剧烈局面深感忧虑,又想:“康熙倘若是个好皇帝,百姓就有好日子过,要是一切恰恰相反,在这乱局之中,我又该起何等作用?”他一阵好笑,自己何其渺小,估计吴三桂与清军开战之时,自己或许没什么话语权。只是眼下,倒也不用考虑这些,先把吴应熊这个眼中钉给拔了。
吴应麒午后去找宁采儿,见她躺在榻上休息,走近笑道:“累了吧。”
宁采儿刚睡得有点眼皮沉,睁眼见到他俯瞰自己,想起昨夜之事,娇娇地道:“相公怎么来了?”慢慢坐了起来。
吴应麒笑道:“带你回娘家。”
宁采儿一怔,道:“我……我一个妾,回去拜门?”其时,正室嫁到夫家三日后,相公会带着妻子去岳父岳母那边回门送礼问安。然而,至此之后,要想再回去可都得夫家同意。何况一个妾,本是这辈子都别想回去瞧一眼,对于娘家,她也不过是个外人罢了。
宁采儿虽然嫁过来时日不多,可从小娇生惯养,对家里有很深厚的思念之情。就算吴应麒这么说了,她明白本分,不能随便回去。
吴应麒见她又惊又喜的样子,怜惜地将她抱在怀里,道:“走吧,我带你回去瞧一瞧。”
宁采儿忍不住欢呼了一声,在吴应麒脸颊上亲了一口,吴应麒乐得眉开眼笑。
两人坐着马车过去,进了城后,一路到得府门下,护卫向宁家说明来意。吴应麒搀着宁采儿下车,宁采儿抬头看着宁府的牌匾,眼眶一红,心想:“我回来了。”
便在此时,一位四十来岁的妇人带着一群家人出来。吴应麒此时自顾自的走进了们,众人见他们后忙行跪礼。
那妇人道:“小人陈氏拜见吴爵爷。”
吴应麒摸不着头脑,宁采儿却轻呼道:“妈。”吴应麒一点即通,忙去将宁母搀扶起来,道:“宁夫人多礼了。”
宁家怎么都没想到平西亲王的儿子竟亲自来了。宁母生有一儿一女,女儿自然是心肝宝贝,可既然王府要娶去为妾,万万是不敢多嘴的。一想到生养了十几年的女儿送了人,宁夫人一直记挂在心里。此时此刻再见女儿,两人想抱在一起,可吴应麒在场,谁敢造次?一个个恭恭敬敬的,谨言慎行。
宁夫人引吴应麒去大厅闲坐,随便聊了几句,过不多时,一骑快马入府。一人急忙奔来,到得厅外减缓脚步,整了整官服,走了进来,见吴应麒便拜。
吴应麒真的不认识他,见他那双眼睛和宁采儿颇为相似,一想便知这是谁。他忙道:“宁大人快起,我们毕竟自家人,无需多礼。”
原来这官员就是宁采儿的父亲,叫宁伯宇,任云南都转盐运使司。宁母听闻吴应麒来府,便让下人去通知宁伯宇。宁伯宇一路上十分忐忑,按道理说嫁过去为妾的女儿,要么是犯了事,否则吴应麒为何寻上门来,难免是为了兴师问罪。
他起身后,眼见宁采儿伴在内人身边,吴应麒笑意吟吟,心中一宽,笑道:“吴爵爷远道而来,让下官喜从天降,真是宁家的福气。”
吴应麒心想:“真是尊卑有别,要是换个时代,我怕是要好好讨好你夫妇俩。”他笑道:“哪里的话,采儿说想家了,我便带她回来瞧瞧。”
宁母大惊失色,忙对宁采儿道:“你这孩子即已给了吴爵爷当妾,何以对吴爵爷提这等要求,倘若让人听去,还道宁家管教不严。”
宁伯宇也道:“小女胡闹,还请吴爵爷切莫介怀,要是她礼数不周,还请家法责罚。”
吴应熊未料一句话竟惹来这许多担忧,忙笑道:“不碍事的,回来也对的,父母养育十几年,总归要记着这份恩情。两位长辈将这么好的女儿给了我,我自当好好疼惜,不让她吃半点亏。”
这两句话说得宁氏夫妇大喜过望,料定女儿已经得宠。他们还有一子,只要女儿在王府当妾受宠,能成正室那是再好不过,倘若不成,也能帮助宁家飞黄腾达。
吴应麒并未想到这些长远之事,与他们聊了一阵,见宁采儿心情大好,便安下心来,至少这样可以尽量抚平春儿之死的悲恸。过了一会,他对宁伯宇道:“我有几句话想和宁大人私下聊聊。”
宁伯宇哪能不懂,忙带他进了花厅,支退了下人。他亲自为吴应麒斟茶倒水,笑道:“吴爵爷有何吩咐,下官一定仔细听着。”
吴应麒道:“之前有问过身边人,听闻宁大人在云南也干了十多年,一直便是盐运使。依我看,这是个顶顶重要的职司,你一直以来都做的很好。”他很清楚盐运使在从三品中算是肥差了,管理着盐务,同时为清廷采办一些贵重物品,又监察着舆情,利用职权之便从而搜刮大量民脂民膏。不过在藩王地盘,这些人就是为藩王服务,同样也有着那样的职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