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皇帝在百花园设宴,嘉奖此次在祁城抗疫的江书城一众有功之臣,顺带驳了池国公告老的折子。
不过池国公并未到场,于是乎云成祖只得遣人将代替池国公列席的池六小姐,池祤,召至跟前。
因着有幕帘遮挡,云成祖倒也没端着皇帝的架子,语气甚是和蔼:“小六儿,回去告诉你父亲,过些日子待嫂夫人病好,速速回朝。”云成祖向来很喜欢这个小丫头,当然,除了她满园子摘花的时候。
池祤假模假式的回了礼谢了皇恩,接过折子退到一边去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好容易瞅着皇帝伯伯走了,池祤才也寻了个空档,溜之大吉了。
看着满园子的奇花异草,这可都是皇帝伯伯的宝贝儿,想当年只要是池祤稍稍靠近一点,那位大伯的眼睛立时就瞪得老大,生怕池祤一巴掌给他薅个精光。
“唉,现在让我摘我也不摘了,谁还没个年轻不懂事的时候。”池祤慢悠悠的晃荡着,这园子就跟她自家的后花园似的,六岁之前的大半日子都是在这园子过的,可池祤对这里并没有什么感情,看似千人宠万人爱的生活,却充满了忐忑与不安,皇帝伯伯为了显示出对宫内众位皇子的平等,把大份的偏爱给了池祤,却也因此给幼小的池祤招来了诸多妒忌,不定是谁,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下了绊子设了圈套,如此,池国公才千般设计把池祤送了出去。
忽然一声猫叫破坏了原本的静谧。
能在宫里养猫的只有景熙宫的那位宣贵妃,东安王的亲妹妹。这位宣贵妃那可是皇帝跟前的红人,如今最受宠的妃子,池祤见了也不敢太过散漫。
她弯腰抱起脚边的小白猫,踱步行至宣贵妃的步辇前,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贵妃娘娘金安。”
“快起来,小六,到本宫旁边来。”俗话说,美人在骨不在皮,可这宣贵妃,无论皮相还是骨相,都美的不可方物,让人因为害怕破坏了这幅美人图而不敢靠近,周身的雍容气质也给人一种难以言说的距离感。
别看二皇子和池祤相当的不对付,但是宣贵妃却很是喜欢池祤,可能是因为爱屋及乌吧,毕竟云成祖对池祤的偏心天下皆知,而宣贵妃对云成祖的爱,那简直就是一出话本,不然当年东安王也不会临阵倒戈,从太子一党转而投向还不满十岁的云成祖。
“何时回来的?我听二皇子妃说你游学去了。”
“前几日,刚至祁城便接到父亲传书,说母亲病了,我便回来了。”
闻言,宣贵妃的面色变了变,“是了,这几日听皇帝哥哥提起过,你母亲可好些了?”
“回贵妃娘娘,母亲略有好转,但还需时日修养。”话虽如此,但池祤的眼角是淌出了一行泪,抬眼时泪眼婆娑,眼神无辜又无助:“若是我家姐姐问起,还希望贵妃娘娘权当不知,姐姐人在深宫里,知道了也无济于事,何必又因此忧心呢。”
宣贵妃点点头,深有同感:“是啊,人在深宫里,就该学着两耳不闻窗外事啊。”
池祤抱着猫与宣贵妃同行,一路无声,行至岔路口,往左拐过去便是景福宫的院子,她便将猫递给了身后的宫女,向着宣贵妃行了福礼,“贵妃娘娘,臣女不叨扰了,这就告辞了。”
“哦?你不去看看二皇子妃?”
池祤把她红通通的双眼指给宣贵妃,带着颤音:“我姐姐玲珑心思,看见我这双眼不用说便什么都知道了,我就不去了。”
“也罢,你退下吧。”
池祤转身假走了两步,忽又回身,状似突然想起来一般:“娘娘,前些年您犯头痛病的时候,我曾请姐姐送到您宫里一株太阳花,不知可还在,母亲的药里还缺这个做药引。”
宣贵妃眉头微微一皱,思索了片刻,“书儿,你可还记得?”
那抱着猫的宫女闻言答道:“回禀娘娘,那株花月前已被皇子妃讨回去了,说是国公夫人的药里需要一株做药引。”
宣贵妃把猫要了过去,轻轻抚摸了几下才笑着说:“瞧我这记性,还是我亲自允的,你们姐妹俩如此有心,国公夫人可真是有福呢。”
池祤牵强的扯了扯嘴角,“都是仰仗娘娘厚爱。”
转过身的池祤,笑容瞬间便消失了,那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二姐姐,她究竟想做什么。
出了宫门,已是酉时了,太阳都快看不见了。池祤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回府。
当国公府的车架拐出宫城视线的时候,池祤也从马车里消失了。
她去了东夷山。
在觉厉大师那里坐到戌时一刻,又蹭了斋饭,这才心满意足的走了,临走时,大师反常的将她送到了寺庙门口,嘱托道,“天愈冷,要加衣了。”
池祤一步三颠地下了山,直到进了府门也没搞懂,外祖父为什么要叫她在这炙天里添衣呢,难道外祖不知道竟有“秋老虎”这一说吗?
“小姐回来了,老爷在书房等您。”年迈的华伯在前面缓慢地引着,不时回头看一眼,生怕一个不注意,这个小机灵鬼又脚底抹油不见了。
池祤环抱着手,一脸想笑:“华伯,你帮我弄点吃的吧,午饭没吃多少,斋饭又不顶饱,这又走了一路,早都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华伯下意识就往后厨的方向迈了一步,可又觉得有些不放心,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一时间僵在了那里。
池祤轻轻拍了拍他有些驼的后背,“你放心吧华伯伯,我自个儿去书房,一定去,这就去。”
“好嘞,那老奴这就去叫厨房做些小姐爱吃的桂花糕。”
桂花糕?
池祤突然想起来,有个人已经被她抛在脑后太久了。
自从她回来,心思便一直在那个紫袍男子身上,如今二姐姐又扯进来,搅的她心乱如麻,就更没有什么闲功夫去想那个曾经设套送了她一座酒楼的祁缦瑟了。
说起来,祁缦瑟比她们早走了半个月,依着她千面玲珑的性子,这程子早就在太医院站住了脚。当初她们挑中自己下手,转移视线,恐怕背后也是有人指点操纵的。如今她依诏入宫,想必也是那人的手笔。
在皇宫里,能左右皇帝伯伯的人,只有一个,便是宣贵妃。只是不知这宣贵妃,到底是心机叵测还是遭人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