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高悬,漫天星海下叶洛海拾级而上,道路两旁有着点点荧光飞舞,寂静无比的山中不时吹起微风。
随着他不断攀登,风渐渐停了,飞舞的萤火虫也不见了踪影,眼见的一切都需要天空中的满月来映照。
他抬起头,看到了山顶伫立着一道瘦削的身影。
穿着简便的盔甲,肩膀扛着一柄比人还长的长枪,腰部悬挂着长刀,羽织无风自动。
叶洛海认得他,而心中有一个声音说着“是她啊”。
那个人是自己心中的梦魇,即使过了三年自己仍旧没有走出那个滴水不漏的阴影,仿佛从那片芦苇地一直追逐自己到了这里。
那是苇名弦一郎的祖父,仅凭一人就让内府上下不敢对苇名国动一兵一卒的盗国之人。
“不对,那个人是你心中的弱点,是你走不出的螺旋。”
苇名一心,这是他的名字。
“洛萧娘,这是她的名字。”
叶洛海远眺着那个背影,不敢上前一步,他此刻竟生出了一种恐慌感,似乎真的害怕他是那个体术无双震撼天下的剑圣。
“你害怕她是那个在你眼前死去的女孩。”
突然,停滞的微风吹动,让羽织飘扬在空中,犹如飞鸟张开的羽翼,美丽动人。同样也吹动了叶洛海的刘海,鲜花的气息传入鼻腔。
带着头盔的头微微转动,似乎察觉到了来人,但因为头盔的遮掩不完全转过来就无法看见其面容。
叶洛海心跳不自主的加快,他迫切的想知道那个背影到底是谁。却又忍不住战栗,害怕着知道真相。
风渐渐大了,衣角向后不受控制的摆动,树木发出沙沙的声音,天空中的乌云也开始挣扎着蠕动,遮蔽了月的光辉。
在突然暗下来的世界中,那个山顶的人转过了头,惊鸿一瞥。
昂——
嘹亮的龙吟响起,叶洛海眼中那个看不清脸的人被吹散了,随后一个巨大的龙首从山下冒出,在他眼前直冲天际。
撕破乌云,以月为影。
它就那么在空中俯视着叶洛海,灿金色的眼眸中沉积的是无尽的高贵与威严。
...
画像中,呈现的是古老的历史。年少有为的少年不甘人族被奴役,被逼至世界的阴影中苟活。
他为反抗做准备,从武魂觉醒之时就开始磨练自我。然后在二十岁那年,磨了十四年的,名为仇恨与反抗的刀刃斩杀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条龙。
在龙血的沐浴中,已是男人的少年掌控了雷霆的力量,自此一路登天。
玉元震看着一幅幅连续的壁画,仿佛看到了那个在龙族时代东躲西藏苟延残喘的人族中,那个立志推翻世界的男孩一步步成长。
自斩杀第一只龙后,画中除了玉不屈还多了一个蓝色的龙形,他操纵蓝龙势如破竹,带领人类走出阴暗潮湿的洞穴,建立了第一个聚集地。
随后人类的版图不断扩大,无数先驱不断响应号召,凝聚为一股洞穿龙族统治的尖刀。
最后,沐浴黑色龙血的玉不屈站在黑龙王的头颅上,高举着自己仅存的右手。
“即便世界黑暗,我人族也永远在光的庇护下。”
玉元震内心激荡,这是千年前族群奋起的血泪史,无数英雄带领族群获得胜利,成为脚下大陆的霸主。
而今天,他将会见到那位英雄的真容。
转头望向石洞的终点,那是一个闭拢的半圆形石门,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古籍中记载的地方就在这后面。
“祖先...晚辈玉元震,来了。”
...
巨大的黑龙凝视着刚上山顶的男人,遮蔽月光的乌云被驱散,叶洛海也终于见到了它的全貌。
庞大,无比庞大的龙躯上却是无数密密麻麻细小的鳞片,几乎没有缝隙,随着巨龙呼吸而微微开合,既是最强的盾也是最强的矛。
四肢庞大一直往下到叶洛海无法看清的山的底部,黑龙只需站起便能有一座高山那么庞大,伸长脖子即可接触天穹。
“你是谁?”
叶洛海试着发出声音,但轻微到似乎传不到那顶天立地的龙王耳中,于是他倾注魂力再度开口,这一次那巨大的头颅才正视渺小的仰望者。
月亮悬于它的脑后,叶洛海联想到了修有成的佛陀脑后的无量光轮,又想到圣洁天使所拥有的光环。
巨龙微微张嘴,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就掀起一阵山风,而开口的刹那变为恐怖的狂风,叶洛海不得不背靠一颗树干稳定身体。
“龙王,黑帝。”
声音如滚滚浪潮,翻涌向叶洛海,又传向远方。
...
石门打开,玉元震看到了微蓝的光从里面渗出,仿佛最无暇的月华又如纯净的丝绸。
叮咚的涌泉声传入耳畔,玉元震脸色微变,看向门后。
微光自顶端的缝隙照射而下,映出宽阔的空地,一边有清泉自上而下流入洞内,沿着开垦而出的凹槽在地面上形成一个繁复的图案。
四周墙壁皆是纯粹的暗蓝,干净平滑仿佛是用最精密的仪器一寸一寸打磨而成般,倒映着光芒,形成数不尽的折射,最后凝聚在最中央。
“祖先!”玉元震看到了,最中央那个盘坐的人,他坐下是水流图案的正中,蓝色长发下眼睛紧闭。
裸露的上半身肌肉匀称,充满着力量感,只不过此时的他如同雕塑般,没有一丝的生机。
玉元震走到图案外,对着祖先单膝跪下,一手抚胸,虔诚低头。
“我终于...见到您了。”
无需质疑,这就是神话中的霸王斗罗玉不屈。即便生机不存,但几千年过去了他的身体依旧犹如壮年时一般,不带一丝腐朽,象征着无尽的强悍。
更让玉元震感到震惊的,是他仿佛毫无伤痕的身体,被黑龙王撕碎的左手完好无损,被龙血腐蚀的血洞仿若不存在。
若不是没有了呼吸,恐怕他都会以为祖先还活着,只是在这里休息。
此时靠近了些,他发现了玉不屈身体上呈现着暖玉般的色泽。指甲、眉毛、头发尽是雷霆之色。只是右眼角上方那不大的黑斑破坏了圆润如意的感觉。
那是黑龙王的诅咒吗,玉元震观察起了祖先,在水流图案边不断的打转,观察着家族的信仰。
龙冢传出的讯息确实是从此而来,因为自打踏入了这里,耳中那悦耳的龙吟便没有停下。
玉元震有一种预感,蓝电霸王龙家族崛起势不可挡。
...
“黑帝,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呢。”叶洛海仿佛不是和几千年前人类的死敌面对面,话家常般问出问题。
黑帝也没有说着“死吧,虫子”一把把叶洛海消灭掉,而是开始思考,露出极为人性化的苦恼表情。
“啊,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狂风又一次刮起,叶洛海一手按着自己的头发,一边向黑龙伸出手,眼瞳中的光芒比天穹中的月亮还要明亮,低声开口:“不要急,慢慢想。”
“想想你为什么会存在在这虚假的幻像当中,为什么会存在于龙冢中。”